喜欢男子这样的荒唐事不能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婻風她不能在明知错误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被人千夫所指。
但她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的相顾无言,这样的冷淡沉默,甚至再不相见。
【母后,您想儿臣现在就去死么?】
当听到萧季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贤淳便知道,他们母子二人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她怕自己真的会亲手逼死萧季渊,于是她再没有多说一句,顺从地应了萧季渊为她准备的那个一心礼佛的由头,去相国寺进行那实为软禁的清修。
没有关系的,她告诉自己。
因为她早就说过了,为了萧季渊,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她的皇儿还是死了,他才四十六岁。
而在这短短二十四年的在位时间里,他每日都背负着众臣的口诛笔伐。可即便如此,萧季渊也未曾有一日回心转意。
他真的很喜欢乐宴平呢。望着眼前沉重的棺椁,贤淳想。所以,萧季渊应该很恨她的吧。
礼官庄严的吟诵回荡在耳畔,贤淳漠然地听着,生平第一次,她忽然问了自己一句——【后悔么?】
如果当初没有赐死乐宴平的话,那现在的他们又会怎样?会比现在更好么?
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而她也早就没有退路了。
【承先人之灵,庇后世之福。礼成,入葬!】
随着这最后一声落下,灵柩被侍从宫女抬起,一步一步小心地送入皇陵。而在其后,则有数十位大臣随行。
这是缙朝的祖制,只有才德兼备克己奉公的天子近臣才能获此资格。而在二十七日的国丧其间,他们都会待在皇陵之中为先帝祈福,为新君祈福。而其余的大臣则会先行离开,于京城继续着手准备新君登基的相关事宜。
【诶?黄大人,您竟然没有被选中么?】
回京的路上,同僚有些惊诧地看着同他们一道打道回府的黄徐钦,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毕竟,这位工部尚书在位期间做下的功绩可是有目共睹的,而景承帝在世时分明也极其器重他。是以,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一次必在其列。
说实话,黄徐钦其实也有些纳闷,但他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道:【我资历本就不深,纵有先帝抬爱,但在朝中到底还是只能算是个毛头小子,这等为我大缙祈福的重要之事,自然得由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
虽然这话说得没错,但是
【我瞧着太傅今年也不再其列,也不知道到底是选了谁?】同僚小声地道。
可惜没被选上的人都站在队伍的后列,大家又都穿着如出一辙的一身白,光靠那半个后脑勺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但这事多问又有羡艳嫉妒之嫌,对名声不好,于是简单地嘟囔完后,那位同僚便再未多言了。
没有人意识到不对。
不管是留在皇陵内的,还是返回京城的。
直到夜幕渐深,已经于皇陵内祈福了一整日的官员们揉了揉自己发酸发胀的膝盖,陆陆续续地站起了身准备回去休息,然而那闪着寒光的枪戟却骤然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在寂寥的黑夜之中,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发出了宛如毒蛇般令人心惊的嘶嘶声。
神情肃穆的守卫就那样沉默地望着他们,而一向温婉贤和的太皇太后站在侍卫们的中间,投向他们的视线冰冷如冬日的霜寒。
【参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死寂中,也不知是谁先大着胆子率先出了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众人便应声又跪了下去,可纵使他们已经好好地行完了一通礼,太皇太后也依旧没有道出那一句平身。
她只是看着他们,轻声问了一句:【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先帝是个好皇帝么?】
很简单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想听什么,可是却偏偏没有人回答。而对此,贤淳并不觉得意外。
【果然是这样呢。】她道,【你们这些史官一个个的,倒都是同一副性子。】
乐宴平的父亲是这样,乐宴平他自己是这样,而现在这些人,还是这样。
只记录不评价,呵可是美名也好,污名也罢,千秋万载的是是非非不都开始于他们手里的那支笔,也都结束于他们手里的那支笔么?
所以说,史官呐。
贤淳问自己后不后悔,其实细细想来,确实是有悔的——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在萧季渊对乐宴平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之前,她就应该早早地结束一切,这样之后的种种就都不会发生了,而她的皇儿也将得以长命百岁。
可惜她发现得实在太晚。但无论如何,她的皇儿都必须是一位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