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开阳虽然神经大条,却也不是傻子,也不知道他这失忆的把戏能瞒多久。
他摇了摇头,又抖抖自己的衣袖,赶紧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因为梁悉找人找到武场的举动,周小宜这天破天荒地回来得很早,甚至还单独跟梁悉吃了一顿饭。
穿云寨里条件有限,膳食更是简单,即便是周小宜这样的身份,也最多只是两素一荤外加一道汤。
在这个世道,这样的伙食已经算是不错了,但跟前几个现代世界比起来,却堪称是清汤寡水。
梁悉因为身体原因,吃不得重口味的食物,而周小宜将就着他这个病秧子,也跟着他的口味吃,所以那几道菜更是清淡得很,几乎尝不出什么油腥。
梁悉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仅仅吃个半饱就放下了筷子。
而周小宜似是毫不在意饭菜的口味如何,只当那是充饥的东西,一口接着一口,囫囵便咽了下去。
等他又放下筷子时,桌上的菜已经没剩多少了,尤其是那道荤菜,盘子都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周小宜将碗推到一边,然后默默用手背抹了一下唇,等他反应过来,他浑身都僵了一下。
不管是自己刚刚用膳时的作风,还是这个擦嘴的动作,可能都不是那么文雅。
别说他是个哥儿了,但凡家里的规矩重一些,就算是个男子都不会被允许做出如此粗犷的动作。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梁悉,却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任何不赞同的意思,好像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甚至……他还从梁悉浅笑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又来了,又是那种奇怪的眼神。
周小宜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皮,避开了梁悉的视线。
梁悉察觉到了他的躲避,又是微微一笑。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和哥儿实在太刻薄了,而周小宜偏偏反行其道,全身上下找不打半点属于哥儿的影子。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不守规矩。
可梁悉并不在意,他不但不在意,反而更加为周小宜感到难过。
因为他知道周小宜为何会如此。
他会成为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从前吃了太多的苦,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庇佑罢了。
早在老寨主千辛万苦建立穿云寨的时候,周小宜还是个垂髫小儿。那时的世道更加艰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并不少见。
而周小宜虽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却也大差不差了。
老寨主为了穿云寨整日里忙得歇不住脚,也怕周小宜会受他拖累被仇家盯上,便悄悄把小时候的周小宜送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又给那家人留了些钱财,想让他们代为照顾。
可他那时低估了乱世中的人性,等他隔了两月有余再去探望周小宜时,却见自己的儿子饿得面黄肌瘦,而那家人的孩子竟然能一天吃上一个鸡蛋,三天吃上一顿肉。
见到这番情景,他当即大怒,砸烂了那户人家的半边屋子,又立刻将周小宜接回身边。
或许是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即使周小宜回到了穿云寨,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他对于食物总有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望,不管端上来的食物有多少,也不管自己的肚子撑不撑,他每次都要把桌上的饭菜吃个干干净净才肯放下筷子。
老寨主本以为他是被饿坏了,每次见他狼吞虎咽的都叫人准备了很多食物,可当他知道周小宜常常因为积食恶心呕吐时,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干预这件事。
直到周小宜后来长大了不少,这样的症状才好了许多。
联想到这段往事,梁悉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瞧着周小宜,眼中柔情更甚,“饱了吗?”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周小宜顿觉怪异,浑身都抖了一下,“饱了。”
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中的暧昧,他语气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明天要出门,你就在寨里好好待着。”
这个转折无比突兀且生硬。
他话音一落,梁悉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出门在外的丈夫对妻子的嘱咐呢?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去哪儿?”他又顺口多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