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做这些的时候吗?”秦陆态度极为不满,“我实在把你给惯坏了。”
秦世强忍不耐:“嗯,但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当年我也像你一样没用,”秦陆严肃,“那谁来把你养大?”
……
父母双亡时,秦世已经懂事了,他清晰记得风雨飘摇的一切,和如中流砥柱般的外公是如何把自己护在身边。
而今也一样,孩子、公司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最残酷的真相,他也全都无耻地抛给了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抱歉,我不该这样,以后我亲自照顾小森。”
秦世终于缓缓坐直身体,低声表态。
“哎,外公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但我能陪你一辈子吗?”秦陆苦口婆心,“原来逼你结婚生子,无非是怕我走了,世上只剩你一个人!后来林羽鹿带着孩子出现,我也算消了块心病,考虑着如此重要的事,理当你们两人自己沟通,谁承想……他竟然是来完成遗愿的。”
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怪到外公头上,但“遗愿”两个字,还是让秦世瞬间面色惨淡。
秦陆认真看他:“你现在如此难受,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当然愧疚。秦世自诩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永远是社交圈里最受欢迎的存在,结果无非渣不自知罢了。
就因为小鹿不会叫痛,他便以“好玩”的名义,捅了他一刀又一刀。
沉默过很长时间,秦世终于艰难出声:“不只是愧疚。”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秦陆继续语重心长,“我一直劝你做人要理性,现在你能把这份愧疚放在孩子身上,学着做个好父亲,学着成为别人的依靠,便是最好的结果。”
……
秦陆苦笑:“失踪不是最糟糕的,也许找回来后的结果你更无法面对,任何人在生死面前都是蝼蚁,这个道理你应该非常明白。”
外婆早逝,父母惨死,过往的惨痛历历在目。
向来深知众生皆苦的秦世信奉及时行乐,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可以挥霍的过眼云烟,自讨苦吃这种事,从来不屑去做。
可……
“我肯定要找他回来,就算最后只能再送他离开,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走,”秦世死死地盯着空气,“就算……就算他已经不在了,我也不能让他留在不明不白的地方。”
秦陆深吸了口气:“那你就别这副死样子,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靠得住吗?”
疑惑过后,秦世的身子震了下,忽然站起身急道:“外公,你是不是有消息了?”
*
一阵夸张的咳嗽打破旅馆房间的死寂。
湿热的阴雨连绵,导致本就莫名疼痛的身体更加难受。
林羽鹿无法自控地猛咳很久,忽又恶心反胃,冲到阴暗的卫生间里吐了个干干净净,努力缓和过后,揉着湿润的眼角,艰难扶墙而出。
最后一粒靶向药也吃完了。
他站到桌前晃了下空空如也的盒子,又望向旁边满是污渍的稿件,呆立过许久,才用文件袋装好。
那日在秦世家被风吹丢了好多页,本想用最后的时间补齐,但文字这种东西,时过境迁便怎么也难以复制。
可能遗憾和残缺,全是他的命中注定吧。
套上随便买的透明雨衣,林羽鹿抱好稿子,再度检查确实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便离开了这间泛着霉味的单人房。
泰国忽就开始了雨季,落后的街道到处泥泞。
其实在干燥温暖的房檐下死去会更平静,但还是……别给人添麻烦了。
他低头绕过街角,走进家昏暗的药房,用泰语要了瓶安眠药。
法制极不健全的混乱之所,倒是很容易得逞。
忙于看电视剧的店员收钱办事,只因林羽鹿的样貌特殊才多瞥两眼。
林羽鹿尴尬一笑,忙拿着药瓶再度走进雨幕。
他辗转躲到这游客罕至的金三角小城已经有些时日了,早就看好湄公河边的一处野林,那边甚少有人经过,安安静静,极适合长眠。
呆滞地瞧着水滴自雨衣的兜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