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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可烦了,非要我带着她出来玩,”陈子仪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但这边我平时都不来,根本就不熟悉,只能喊林弈年过来带路啦。”

说到这里,她斜睨钟吟一眼,“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钟吟只在高中时见过她匆匆几面,听说是个很张扬的女孩子。

如今见了面,倒用盛气凌人来描述更合适。

旁边的陈子萱头垂得更低,钟吟看她一眼,刚要说话,身侧另道声音盖住她的,毫不客气地开腔:“怎么,她要说介意,你给她磕个头吗?”

第一次见到易忱。

不是在高中,而是在她初三的那个暑假。

母亲徐纯确诊肺癌,住进了医院的住院部。

短短几个月,徐纯体重骤降,从微胖的中年妇女转变为一把骨头的癌症患者。

父亲钟旭升白天要工作,晚上也常常不见人影,不知去了何处。

钟吟放假后,多是由她陪伴徐纯。

病房是双人间,另一个床位睡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奶奶,老奶奶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神奇的是,她睡觉没有任何声音,就像去世了一样,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下午,徐纯睡着了以后,钟吟坐在一边,呆呆地望着徐纯出神,她生怕徐纯睡着了再也醒不来。

明明阳光那么明媚,她却仿佛身处世界末日前的阴雨天一般。

不同的是。

下雨的,是她的眼睛。

难过到极致,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哽咽。担心自己的哭声吵醒徐纯,钟吟走出了病房,前往天台。

她没有任何轻生的想法。

只是空旷,能给人带来一种荒谬感,只要身处其中,好像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天台没有人。

钟吟蹲着,缩在围栏的夹角中,把头埋在膝盖里,哽咽个不停。她陷落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已。

直到把眼泪流干,钟吟抬起头,她能感觉到,她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细缝,因为她的眼皮重重的,她看到的世界也比往常小得多。

在泪眼朦胧的小小世界中,她看见了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是担心她要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

她着实太难过了,没有发现天台何时多了一个人,更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少年朝她走近,钟吟愣愣地看着他,视线易来易清晰,她看清楚了对方出众的皮相、漂亮的桃花眼以及抿直的薄唇。

钟吟懵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

所幸,她留着刘海,刘海被汗浸得像老旧的拖把一样,左一条、右一条地黏在她的额头上。她戴着口罩,只露出肿胀的眼睛。和她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些都像面具似的,给她戴了一层保护套。

少年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太阳,在她身上投射出阴影,他很高。她马上反应过来,用手左右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然而无济于事。

少年一边蹲下,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细长的手指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她。

钟吟没来得及思考,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了,又下意识地用它擦眼泪。纸巾中有股绿茶的香味,沁人心脾,在夏天格外好闻。

钟吟朝他道谢:“谢……”

一出口,语气中满是哭腔,完全变了调,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少年有着洞察人心的观察力,或许说是一种共情力,他接过她未说完的话,不太在意道:

“不客气。”

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少年气,干净又温柔。

钟吟听得一愣,她讷讷地点点头,对上他清冽的目光,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少年仍未走开,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多管了这桩多管闲事:“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挫折,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少年顿了顿,观察着女孩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抵触的神色,才继续说下去:“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现在看来过不去,在将来的你看来,不过是人生的一点碎石罢了……”

跟绕口令似的,虽然他的声音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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