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野被她问得笑容僵涩,蹲在原地,说不出话。
亚丽听得恨不得捂住许留的嘴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延野不知道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但孩子抗拒,他总不能强行带走,只以要给所有孩子体检的由头,抽取了陈小宝的血液样本,不是他自己的人不放心,所以加急送去了一区名下的医院做亲子鉴定。
加急也要第二天才能出结果。
顾延野原本计划留在十八区等结果,许小真一通电话把他叫走了。
比起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显然许小真更重要。
顾延野留下物资和一些招聘来的护工,就高高兴兴去九区了。
距离小真的生日还有三天,他竟然单独提前叫他过去,顾延野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一刻都没耽搁。
三十岁生日是个整数的大日子,陈奕松预备把酒店腾出来一间,许小真不想折腾,想叫人来家吃顿饭切个蛋糕就算过了,那么多空房间随便收拾出来两间怎么都能住。
陈奕松不喜欢外人来家里,尤其是那两个杂种,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会浑身炸毛起倒刺。
“那你叫他们别来了。”他表情愈发冷了,把酒店的册子推开。
平常不闹脾气的人闹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许小真走过去,坐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低下头亲了一口:“大度点,你们别吵架。”
陈奕松别开脸。
顾延野夜里起飞,清早七点终于落地,天边吐露着淡淡的鸭蛋青,空气氤氲着漂浮的水汽,湿濡冰冷。
到了发来的地址,是一栋占地三百多亩的庄园,庄园专门有一块花圃种满了路易十四玫瑰,像鲜血浇灌过一般,黑红色的花瓣神秘而危险,在冷冽的秋末也尚未凋谢,路过时芳香馥郁,沁人心脾。
管家将他带往会客厅,会客厅里摆放着林林总总的杯具,收藏展示的青铜古董摆件,六米高处,吊顶的水晶灯沉重地垂下来,落地窗旁垂着厚重的红丝绒窗帘,桌面摆设着路易十四组成的花艺,气氛沉重压抑,像阴森的古堡。
这显然不是许小真的风格,顾延野此刻要见到对方的喜悦冲淡了半分,意识到自己进入的是陈奕松的领地。
他随手拨弄了下袖口处的宝石袖扣,把新鲜的铃兰花放下,等待这座庄园主人的接见。
陈奕松有心给他摆架子,许久都未出现,他很有耐心,甚至叫了管家给他送来今日新鲜的报纸,闲适地坐在沙发上,面上没有丝毫的难堪。
许小真这个时候还埋在柔软的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被子盖了大半个头,陈奕松捏了一把他的脸,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又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陈奕松看他完全忘了顾延野,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换上衣服,吃了早餐,去见人。
距离两个仇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他们年少时候为了许小真打架,仇视对方,临了还是要为了许小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装得亲如兄弟。
陈奕松进到会客厅,二人视线交汇,信息素不由自主地爆炸,塞满了偌大的空间。
双方带着打量,都微微扯起了嘴角,皮笑肉不笑,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戒备拉满,陈奕松率先张开手臂:“好久不见啊,来得这么早?他还没起,昨天还嘱咐我尽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
顾延野动作稍慢一步,落了下风,只好起身和他进行了一场满怀恨意的拥抱。
两个人靠近的时候,都恨不得咬断对方的脖子。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还以为再见面要大吃一惊。”顾延野不甘示弱,说他依旧是当年上不得台面的阴沟老鼠。
陈奕松干笑,都只敢暗里讥讽,谁也不敢在这种日子挑起战争,触许小真的眉头。
两个人在会客厅各据一角,浓烈的信息素如有实质分流抵抗,互不相让。
陈奕松随手从桌面抽出一枝玫瑰,懒散倚着沙发靠背,长腿交叠,捻了花瓣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谈论政事,以及明年的军火交易。
阳光穿透彩色落地格子窗,斑斓地落在他左手的无名指的银戒上,做工并不精细。
顾延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握着咖啡杯的手背紧绷,青筋凸起。
恰好他的手机一阵嗡鸣,点看医院发来的报告,神色稍稍松缓,甚至可以说得上轻快,连看向陈奕松的目光都变得轻蔑。
鉴定结果是该出了,陈奕松收回目光,撕扯花瓣的力道猛然加重。
“都在啊!我来晚了是不是?真热闹,两个嫂子说什么呢?”沈冽轻快地走进来,翩跹得宛若一只花蝴蝶,在顾延野和陈奕松肩头各拍了一下,旋即找了个中间的位置落座。
他昨儿看到顾延野在十八区捐赠孤儿院的新闻,猜他多半不会老实,大概率走个过场就会转道九区,沈冽不甘人后,赶了凌晨的航班飞过来。
气氛在他一声声嫂子中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冽向外面躲避战火的管家招手:“老李,一杯橙汁,不加蜂蜜谢谢。”
他如此熟稔,轻车熟路,一看就是没少来这里,顾延野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怎样的变故,难道沈冽能和陈奕松和睦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