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他会向我开枪,彻底杀死我,但我又矛盾地笃信他不会。
一声巨响后,他也倒下了,吞枪自尽会让人整颗头颅爆炸,成一朵血肉模糊的花,他没有,他死得安静,从容。
直到他苍白的脸面向我,变成故人的模样。
“许小真!!!”周延尖叫着挣扎从床上弹起来,
伤口被扯动,汩汩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纱布,他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津津。
许小真死了?见到他的尸体后自杀了。
眼前的血色刚刚散去,脸颊就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把他的头打偏过去,牙齿磕破口腔,嘴角渗血。
他被打懵了,一时没有回神。
一个和他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站在床前。他鬓角斑白,发丝向后用摩丝整齐梳起。
五官深邃,鹰隼一样的眸子充满压迫感和戾气;体格强健,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筋凸起,充满了力量感,久经沧桑的威压比起周延的轻狂稚嫩,更让人心生敬意,不敢直视。
“畜生!你在喊谁?”他的声音低沉,鼓噪得人耳膜生疼。
周延,或者说是顾延野,这才回过神,梗着脖子不吭声。
顾川冷漠地眸子扫向他,其中充斥着不满,见他不服气,愈发暴怒,叱骂道:“在外面待了几个月,心都野了?醒来就在喊一个杂种的名字,我竟然不知道我顾川的儿子还是个情种,真对一个下等人动了心!你母亲这些天为你掉了那么多眼泪,你怎么不想想她!”
周延冷笑:“我亲生母亲早死了,被你推出去挡枪的你忘了吗?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没有感情,只有功利的畜生?”
守候在房间里的几个佣人见到气氛如此剑拔弩张,快步跑下楼去,一边跑一边喊:“夫人,夫人,少爷醒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美貌的中年女人擦着眼泪,迈着优雅步伐走进来,小心翼翼抚摸他的脸:“小延,吓死妈妈了,怎么会伤的这么厉害?你都昏睡七天了,终于醒了。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和去世的姐姐交代?”
顾川还在和他冷冷对峙,好像下一秒巴掌就会再次落到顾延野的脸上,顾夫人赶紧拦在中间说和。
顾延野见到她,才有几分好脸色,低低唤了声:“小姨。”
顾川见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延野呆愣地坐在床上,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精美的灯具,宽绰的卧室,明亮的露台能刚好把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湖水一碧万顷,倒映着山色。
不是狭窄闷热的铁皮房,摇摇欲坠的灯泡。
再想起前日种种,像是一场奇异诡秘的梦,不真切,梦醒后有若隐若现的惆怅。
他捂着崩裂的伤口,闭上眼睛,重新倒回松软的床上。
顾夫人还在对他不停地嘘寒问暖,紧接着,家庭医生也围上来,检查过他的身体没问题后,叫人把房间里堆满的医疗器械和仪器都抬走。
一群人围着他,嗡嗡乱叫,像夏天叮在腐肉上的苍蝇。
顾延野不厌其烦,心里乱糟糟的,但也有种漂浮许久,终于双脚踩在土地上的踏实感。
现在的生活,才是他一直过的,也是他应该过的。
顾夫人想要拉着他的手,又不敢,只得作罢,柔声说:“小延,你不要再惹你爸爸生气了,他这些天也很担心你,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还年轻,太容易被人迷惑,那些低等人品行都是卑劣的……”
她絮絮叨叨没说完,顾延野打断她,问:“他还活着吗?”
顾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点点头:“没死,你放心。”
顾延野拉上被子,道:“你让我静静。”
顾夫人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她很焦虑,顾延野是她姐姐和顾川的孩子,家里为了利益,在姐姐死后将她嫁入顾家,她像一棵水藻漂泊无依,如果顾延野再惹怒了顾川,这个家就彻底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你千万不要再惹你爸爸生气了……”她又说了一遍,但怕惹恼顾延野,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姐姐的这个孩子,于是噤声,小心翼翼起身,留给他单独静一静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