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车站,身后传来俞延飞的声音,李子假装没听见,拉着陈书逸跑去安检。
“他跟你说话。”
“不理他,带不了一点好,我命薄,他俩吵架能给我克死了。”
*
李子这些天,都在icu做康复理疗。
医院这几年的老朋友,十六岁的金毛贝塔又来住院了。
前几年它在转诊中心做了两次肿瘤切除手术,靠着中药调理撑了几年,现在腹部又有大小肿瘤好几个,挤压到瘤体附近的脏器,逐渐出现了供血不足,心脏功能衰退,呼吸困难。
前阵子贝塔还能自主大小便,到了这两天,已经不太能站立,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进食也越来越少。
但是年龄太大,肿瘤扩散严重,已经没有继续手术的可能性。
贝塔主人静姐是个中年阿姨,贝塔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要输液、吸氧,回不了家也离不开人,他们就把一组重症监护柜移到了病房最里面,空开一块地方,给静姐陪护。
一个瑜伽垫,一块毯子,一个常常插在插座上的吹风机,一个脸盆,整整齐齐地放在贝塔的柜子边。病房里吹风机小风呼呼的声音,就是静姐在给贝塔擦洗完大小便,给它吹干,梳毛。
静姐小心翼翼不打扰他们工作,她除了回家洗澡,都靠在柜子边,握着贝塔的爪子。静姐的手机屏保是小时候的贝塔,那时候它还是金灿灿的小胖子。
静姐给李子看她带贝塔去世界各地的照片和视频,贝塔最喜欢玩水,她就带它去了很多海边,它在海浪里探着小脑袋,四个小爪子拼命的游,上岸甩甩身上的水,在沙滩上肆意地奔跑。
现在它的脸上的毛已经花白,身上也已经瘦骨嶙峋。贝塔的头永远要靠在静姐坐着的那一边,黑黝黝的眼珠子,眼眶里常常是湿润的,傻傻地望着静姐。
晚上静姐回去换衣服了,李子在病房给它喂饭。
鸭肉山药卷心菜打成糊,清润补气,蒸熟,温温热。
李子拿着银色小勺,往它嘴里送,吃一口,擦擦嘴巴。贝塔胃口一般,总想抬起头,李子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是门口的方向。
后来实在没有力气,它就耷拉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滴溜地盯着左右隔壁的邻居。大多数是术后在休养的狗,它们年纪都还小,有的已经基本脱离危险期,开始蹦蹦跳跳,准备回家。
李子轻轻给它按摩,贝塔的眼神,要说那是什么意思,应该是羡慕。
它羡慕其他的小狗,还那么有活力,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陪在主人的身边,一起体验那么快乐的狗生。李子摸了摸它的爪爪,有些冰凉。
它艰难地呼吸着,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下班路上,李子单曲循环着静姐会轻轻放给贝塔听的一首歌。
“byejackmidnight”的“听海浪”,歌词里有一句“听海浪听风矫情乘着晚风与你观星从未怕白过与你踏遍岁月蹉跎还是挽手走过”。
有时候宠物和主人的情愫,是家人,是朋友,是一种无论何时彼此都在的勇气。
李子回家刚放下钥匙,就看到护士长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
【贝塔走了。】
【走的时候静姐在身边。】
群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复这条消息。
李子心里很难过,即使已经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即使知道这一天会来得很快。贝塔离开,可能对它自己,对静姐,都是一种解脱。
但是当真正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乌云笼罩一般,闷得喘不上气。
陈书逸听到门响,却半天没动静。
他走出卧室,看到李子抱着吃饱饱坐在门口,他也看到了那条消息。
他走过去摸了摸李子的头,在李子身边盘腿坐下。
手机里还在放着那首歌,他们都没有说话。
宠物医院的生离死别总是上演,作为医生,他们不甘接受,也时常无法拒绝。
李子靠在陈书逸怀里,鼻酸交织遗憾,还好他的肩膀那么柔软,可以让悲伤暂时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