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蝉鸣声起,不过旋即就消失了,两个小丫头举着竹竿站在树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院落里绿荫遍地安静无声。珠帘垂纱后谢大夫人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另一边谢文兴则手里拿着本书,因为摆着冰盆,所以并没有让丫头们打扇子。“算起来已经禁足半个月了,该让出来了吧。”谢文兴忽的说道。“我看她倒是禁足的很自在。”谢大夫人哼了声说道,“每天不是折腾吃喝就是做灯画画。”谢文兴笑了。“我觉得嘉嘉昨日送来的荷花羹挺好吃的。”他说道,“画的画也有模有样的。”“我看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谢大夫人没好气说道。“她要是觉得自己没错,早就大吵大闹了。”谢文兴说道,“哪能这样乖乖的不声不响,还每日陪着小心,送完了母亲那里,送咱们这里,唯恐再起什么风波。”谢大夫人没有说话。“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谢文兴接着说道。谢大夫人坐了起来。“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说道,“我想以后不要嘉嘉去上学了。”谢文兴一怔。“不用学打鼓也不用学跳舞了,她已经读书识字也就够了。”谢大夫人接着说道,“反正将来她也不能参加祭祀。”别的姐妹可以选出来和谢柔惠一起参加祭祀,因为不管她们谁参加,谢柔惠都是唯一的主角,但如果有着和谢柔惠一模一样面容的谢柔嘉参加就不同了。谢文兴默然。“原本就是让她跟着玩的,并不是为了参加祭祀。”他说道。“在家里也能玩。”谢大夫人断然说道,“那些唱歌跳舞什么的她想学,我专门让人教她,同时再让绣娘们教她学学针线,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等明年就能说亲了,学两年针线理家事,就可以出嫁了。”也就是说要将她圈在家里,不让她再和姐妹们一起了。谢文兴放下手里的书,神情复杂。“阿媛,这样对她是不是不太公平?”他说道。“怎么不公平?家里的姐妹哪个不是这样的?能选上陪同惠惠祭祀的能有几个,余下的还不是过了十三岁就开始学针线理家事,说亲待嫁?就算选上能陪同惠惠祭祀的,也是要说亲出嫁的。”谢大夫人竖眉说道,“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就连惠惠也要招婿,不过是不让她跟着大家一起玩而已,反正她也和姐妹们玩不到一起。”谢文兴苦笑。“你说的道理都对,可是嘉嘉是个人啊。”他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你是想慢慢来,怕她受不了。”谢大夫人说道,“当初是我错了,总是怕她受委屈,所以才一直让她跟惠惠养在一起,当初如果就分开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阿昌哥,现在不能再拖了。”谢大夫人的丫头来到谢柔嘉的院子时,邵铭清也在。“你这里怎么多了个丫头?”他问道,看着站在廊下的槐叶。坐在窗边正满头大汗画画的谢柔嘉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高兴。“我多个丫头怎么了?”她瞪眼说道,“而且你眼怎么这么尖?连我的丫头都记得,想干什么?”邵铭清哈哈笑了。“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记性太好了,没办法而已。”他说道。谢柔嘉哼了声低下头接着画画。“是大小姐送给二小姐的,二小姐很喜欢。”木香端来莲子汤听见了便笑说道。邵铭清哦了声,看着廊下的槐叶站了起来,一面接过木香递来的汤盅,一面踱步走到谢柔嘉这边。“是你喜欢,大小姐才送你的,还是大小姐送你的,你喜欢?”他问道。“你说绕口令呢?”谢柔嘉头也没抬。邵铭清笑,没有再说话,探头看着谢柔嘉的画。“你这里落笔不对。”他伸手点着说道。谢柔嘉没说话移过笔在他指着的地方又添了两笔,于是更不像样子了。“画画是我喜欢,我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她说道。邵铭清吆了声,将汤盅里的莲子汤吸溜的滋滋作声。“你还有自己的喜欢啊。”他说道,“我以为你没有呢。”谢柔嘉将笔一放。“喝完了没?喝完了就快走吧。”她说道。邵铭清端着碗继续吸溜,眨着眼看着她摇摇头。木香在一旁噗哧笑了。“好了好了,表少爷您别逗我们二小姐。”她笑道,又端着莲子汤递给谢柔嘉,“小姐,快歇歇,画了一中午了。”谢柔嘉接过碗,谢大夫人的大丫头乐巧迈进来。“怎么了?”她笑吟吟的问道,目光在谢柔嘉和邵铭清身上转了转。木香忙喊了声姐姐,谢柔嘉也眉开眼笑的问好。“别吵架啊,要好好玩。”乐巧笑道。邵铭清笑着应声是,谢柔嘉没理会她这句话。“是母亲有话跟我说吗?”她急忙问道。乐巧笑着点点头。,!“大夫人让二小姐过去。”她说道。过去?谢柔嘉愣了下。禁足这半个月母亲没来看过她,也没有让人跟她说过话,谢柔嘉半夜惊醒总觉得又回到噩梦里,还好睁开眼就能看到是十几岁的江铃而不是二十多岁的江铃。但她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大夫人有话和小姐当面说。”乐巧接着说道。母亲还和她说话,母亲还见她。谢柔嘉欢呼一声就向外跑。屋子里的人倒吓了一跳,旋即又都笑了。“二小姐,你慢点。”乐巧笑着跟上去。谢柔嘉已经跑到院门口了,身后跟着江铃。木香抬脚也要去,回头看到邵铭清,见他并没有说告辞,而是站定在谢柔嘉的画前,端详一刻提起了笔。那句送你出去的话木香就咽了回去。“表少爷,您自便。”她说道。…………………………………谢柔嘉手里捧着茶,眼巴巴的看着谢大夫人。“母亲,母亲。”她低声喊道。谢文兴在一旁轻咳一声。“咳什么咳,才跪了一下,你急什么。”谢大夫人横了他一眼说道,伸手接过了茶碗,“起来吧,看把你爹心疼的。”谢柔嘉高兴的站起来。“母亲也心疼我。”她笑嘻嘻说道。“你不觉得我打你打的疼了?”谢大夫人说道。谢柔嘉摇头,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我觉得母亲不打我我才疼。”她说道。什么鬼话!谢大夫人嗔怪的瞪她一眼,伸手戳她的头。“热乎乎的别腻在我身上。”她说道。谢柔嘉笑着不肯放。“母亲母亲你别生我的气,也别生祖母的气。”她念念说道,“你和祖母都要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谢大夫人吐口气。“嘉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谢文兴看了眼谢大夫人,开口说道。谢柔嘉倚在母亲身上看着父亲。“还是我来说吧。”谢大夫人说道,转头看着谢柔嘉,“嘉嘉,以后你就不用去学堂了。”谢柔嘉愣了下。“你想学跳舞还可以学。”谢文兴忙补充道,“让人单独教你。”看着母亲,又看看有些紧张的父亲,谢柔嘉笑了,眼里有泪水掉下来。看着她哭了,谢大夫人的身子绷紧坐正,谢文兴则更加不安。“嘉嘉,不是不让你学了,真的,只是,你也知道明年的祭祀就要到了,要准备的事很多,而你和你姐姐相貌相同,怕会引起许多不便,所以…”他说道。话没说完谢柔嘉就摇头。“你不愿意?”谢大夫人神情微沉说道。“不,不。”谢柔嘉吸了吸鼻子,说道,“不是,我愿意的。”愿意?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倒是一愣。“上不上学堂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学跳舞。”谢柔嘉说道,抬手擦了眼泪笑,“父亲不用单独找人教我,我也知道我和姐姐长的像,总是一块出现不方便,我都知道的,我愿意不去上学的。”谢文兴看着谢柔嘉笑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他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头,很是欣慰,“我们嘉嘉什么道理都懂。”“那你哭什么。”谢大夫人说道。谢柔嘉笑着揉眼。她知道家里上下其实对她和姐姐相貌一模一样很是忌讳,要不然在噩梦里当姐姐溺水而亡后,知情的人会一致认为是她要害姐姐,就如同二太叔祖那日说出的话,因为这容貌相似太有便利,所以认为她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只不过二太叔祖说了出来,其他人不敢说罢了。这些她都知道,也明白母亲父亲不让她再去上学的心思,只是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给自己说,还进行解释和安慰。不像在梦里,只有安排没有解释,你住在这里不许出去,她就住在这里不许出去,你跟这个人成亲,她就要跟这个人成亲,孩子抱走不许她养着,就抱走,丈夫死了就死了,出门再嫁就再嫁,从来都没有解释,只有安排,只有接受。听她说了这个原因,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愕然,旋即又失笑。“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谢大夫人伸手戳她额头,又是气又是好笑,“跟你说一声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经历过不是理所当然的时候,所以才更明白理所当然的珍贵。谢柔嘉抱住母亲的胳膊蹭了蹭嘀咕着不是。“你啊在这小心思上比谁都机灵,怎么偏偏大事上总是糊涂。”谢大夫人嗔怪道。“大事有母亲父亲姐姐嘛。”谢柔嘉笑嘻嘻说道。“你在家想学什么?”谢文兴问道。谢柔嘉摇摇头。“不让你上学,你也不能偷懒。”谢大夫人说道,“如果想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看我怎么收拾你。”谢柔嘉咯咯笑了,再次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摇。“那母亲让我学什么?”她问道。,!………………………………………………谢柔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身后跟着好些丫头搬着绣架。“这是做什么?”木香等人都惊讶的问道。“二小姐要学绣花了。”江铃高兴的说道,“这些都是大夫人让送来的,等明日还有绣娘也来呢。”木香大吃一惊。绣花!难道大夫人不是让二小姐解除禁足?竟然还要关在屋子里学绣花吗?“不是,解除禁足了。”江铃笑哈哈说道,“以后二小姐不用上学了,所以要学绣花。”木香松了口气,旋即又惊讶不用上学是什么意思。“就是二小姐以后不用去上学了啊。”江铃说道。“对啊,我以后就在家学绣花,然后还可以跟着父亲去铺子里,父亲还要教我算账呢。”谢柔嘉说道,指着丫头们,“把绣架摆这里。”“你:()诛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