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感叹,杜让是个妙人,秉性正直,又因为出生商户,从小耳濡目染,聪慧妥帖,无一处不是。观其言行,也是浸染诗书,这样一个人碍于商户子的身份,趴在江州一界,确实屈才了。
那厢杜让给江家石家递了拜帖,如何说服两家,孟跃不得而知。
两日后,孟跃定时赴约,还是阖熙酒楼。
杜让守在大门处,迎接孟跃下车,一边进楼一边道:“江家主和石家主都到了。”
雅间的门从里打开,江石二人看见孟跃,微微一愣,他们早听闻孟连穗大名,但今日才得见真容。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石家主抱拳一礼。
孟跃颔首回应。
江家主侧身引孟跃进屋,不经意将杜让挡了去,待孟跃在上首落座,江家主为孟跃沏茶。
“百闻不如一见,孟郎英俊非凡,若是让咱们江州女娘瞧见,不知掳走多少芳心。”
孟跃端起茶盏,唇沾了沾茶水,又搁下,“江家主谬赞,某不过一庸人尔。”
“孟郎实在过谦哈哈哈……”
江石两家打量孟跃,孟跃也在打量他们,江家主约摸五十上下,故作文雅,遮不住商人的精明算计,不如杜让给人感觉舒服。
石家主约摸三十七八,肤色偏黑,粗眉豹眼牛鼻子,一身悍气,看着能止小儿夜啼。
然而石家主看着凶,但与江家主一唱一和吹捧孟跃,杜让微微蹙眉,有心岔开话题,但他到底年轻,也差了一辈,被两人联手压下。
然而面对两家吹捧,孟跃四两拨千斤,神色波澜不惊,江家主和石家主不经意对视一眼,心往下沉。
年轻小子但凡有些成绩,总受不住铺天盖地的吹捧,但孟连穗不咸不淡,恐怕比他们预设中难缠。
捧杀不成,两人立刻换了路数。
石家主沉了脸,声若洪钟,颇为慑人:“孟兄弟,杜让给咱们透了底儿,晓得你背后有人。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既然到了江州地界儿,总要守江州的规矩。”
江家主轻摇折扇,笑眯眯道:“连穗兄弟,小石话糙理不糙,就是圣上也不能随意打杀商人,行天下,总要讲个理儿,你说是不是。”
杜让脸色不太好:“江家主,石家主,咱们先时商议好了……”
“哎呀,年轻小子就是无礼。”江家主打断杜让的话,“我们同连穗兄弟说话呢,你胡乱插什么嘴。”
“杜郎啊,生意场不似战场,但也不是好混的,你阿父就是太心急,把你拎出来办事,叫我说,你还得历练历练。”石家主喝了一口茶水,咂摸道。
杜让脸色难看。
孟跃目光转动,看着杜让吃瘪,心说杜让还是吃了有文化的亏。
斯斯文文哪敌得过蛮横人。
孟跃端起茶盏拨了拨茶沫,淡淡道:“石家主这哪是说杜郎,这是点我呢,看来今儿这事也谈不成了。”
她搁下茶盏,起身就走,江家主和石家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思绪,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杜让拦住孟跃,一番好话哄着,江家主和石家主立刻跟着劝,两人先时营造的大好舆势,瞬间瓦解。
论资排辈到孟跃跟前儿,上好的话柄给她立威。
之后孟跃引着话题走,江家主和石家主还想将话题拉回来,奈何孟跃言语简短却有力。
屋内香意熏然,孟跃捻了一块点心吃着,唇红齿白,吐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了,“石家主说的是,在江州石家威风八面,某初来乍到,人微言轻。不过树挪死人挪活,江州待不得,便去旁处。只不知石家出了江州,又有几人认?”
“孟连穗!”石家主拍桌而起,“你莫要欺人太甚。”
江家主顺势拦住石家主,刚要充当理中客,实则说拉偏架的话。
孟跃不紧不慢道:“石家主好大的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江州土皇帝,江州刺史到您跟前儿,都得纳头叩拜行大礼呢。”
这话挤兑的石家主面色铁青,却又不敢真应,民不与官斗,纵使大商人,见着刺史也得点头哈腰。
江家主打圆场,“连穗兄弟真会玩笑。”
石家主就着江家主递的台阶,顺势下了,他们不知道孟连穗的深浅,并不敢真惹恼他。
杜让另起话题,活跃气氛,但孟跃并不买账,直接划分利益,江石两家应就应,不应就作罢。
“屋内香意太浓,我头晕,就这样罢。”孟跃起身,看向江石二人,“我耐心有限,两日后巳时,我得不到准信儿,我就前往下一座城了。”
孟跃抱拳:“山不见水见,再会。”
她不顾杜让的挽留,径直离去,留下江石二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