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闻同呆呆地望着前方,那魔神之门消耗万魔神阵众多力量,而今化作灵气消散,融入天地。尘归尘,土归土。“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一旁吐血的异魔门掌门爬过来,揪住章闻同下裳,盯着章闻同,目光像石头一样硬。章闻同却突然轻呵一声,似是自嘲一笑,缓缓转头望向神都的方向,道:“他心如铁。”“不可能,只要调动剩余的力量,就可能唤请大魔天门,到那时,就不是请单独的魔神,而是降临多尊的魔神,甚至,比那一次更强,更多。”“对于他来说,机会未到。”章闻同道。“可是,如果他什么也不动,魔修一脉,将彻底断绝啊!”章闻同轻声问:“我们死绝,与他何干?”“可……可他是魔修之主啊……”“他还是天下之主、百姓之主,你看他何时在意过芸芸众生的生死?”“可……我们都是魔修啊……”“我们呀,还只是人。”章闻同低声呢喃。“可……”一旁的魔修们突然隐隐意识到什么,可又说不清。他们望着四方星光,望着前方的的正道修士,也不知道为什么,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他们的眼前,继续浮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之前,他们恐惧,他们讥讽,他们无视,他们慌张……但现在,他们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他……真的不救我们吗?”章闻同笑了笑,朝神都方向,三叩九拜。“今日,你我君臣之情,绝矣。”章闻同起身,晃着残破的躯体,跌跌撞撞冲向李清闲。“千古魔门,败于你一人。”章闻同说完,双眼骤然化作漆黑,伸手一指李清闲。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一个薄如纸片的黑色人影冲出,宛如切割万物的黑刃,骤然膨胀为十丈高下,分开地面,袭向李清闲。人影黑刃所过之处,地面多出一道头发丝粗的细细裂痕,而后,急速向两侧崩塌。“放肆!”“岂敢对闲王动手!”李清闲与内神甚至都没动手,身后各大势力长老齐齐冲出,一人一招一法,击溃章闻同最后的一击。章闻同的身体宛如摔在地上的石像,稀里哗啦碎成碎块,掉在地上,散作焦黄尘土。“章闻同,死了!”“天诛魔门!”“奉闲王令,屠魔!”“屠魔!”“屠魔!”章闻同的出手,如同嘹亮的冲锋号,激发众多正道修士齐齐出手,杀向魔修邪修。几位老人有说有笑走出人群,在战技与法术的华光中,闲庭信步,如走在桃花树下。周围所有人都仿佛看不到这几人,但他们就在这山顶,就在这开山典礼现场,就这样在天光之中,一步数十丈,走入化魔山后山,李清闲看了一眼那几人的背影,环视四周。魔修已经被自己的连番大礼死死压制,再加上魔神离开摧毁了他们的斗志,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波澜。人族万年,纵观历史,魔修没有一次如这般。即便是当年差点灭绝的魔修,也是且战且退,垂死挣扎。但现在,数不清的魔修稀里糊涂冲上前,稀里糊涂出手,稀里糊涂倒在地上。屠魔如割草。一开始,正道修士还多多少少有一些除魔卫道的意气风发,但杀着杀着,众多情绪慢慢消散。只剩下浓烈的悲哀。他们是魔修,但也算是人。只不过,他们过去害了太多人。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以后也会害更多人。杀着杀着,一些正道修士停下手,呆呆地站着,茫然望着这一切。并非所有人都有着坚定的意志。无论如何,都有一些人,毫不犹豫地出手,杀戮。因为他们清楚,这些魔修,过去杀过无数人。只要活着,未来也会杀无数人。至于是非功过,留给以后,现在,杀魔修,便是做自己该做的事。随着成片成片的魔修死亡,无数的力量消散于天地间,在天地伟力的作用下,重新转化为精纯的天地灵气,重新在天地各处流淌。不多时,内神们回返。李清闲望着在激斗中倒塌的化魔山大殿,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身边的武将说。“那天大雨滂沱,全解公曾说,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来日踏破群魔山,尽取人头祭春风。”“我来过了。”李清闲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背后,战斗还在继续。一些正道修士挽留。“闲王殿下,接下来,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是啊,这等惊世大功,没有您,无人敢说个分明啊。”“您这一走,万一魔修反攻怎么办……”众人纷纷劝说。李清闲礼貌摇头。直至走到山顶边缘,李清闲望向天江,望向天江南北的风光,望向遥远的神都,更遥远的草原,以及大河之北那片原本属于人族的故土。李清闲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继续的战场。“我与春风皆过客。”长风轻荡,李清闲与众将迈入飞空阁,飞向贤王城。古玄山与天势宗的飞空船随之起飞,远远跟随。这一次的飞行,比来时慢。李清闲站在天空之上,俯视人族河山。传讯符盘接连震动,恍如未觉。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闲突然抬头望向前方。黄昏微光,阔野横卧,青山点缀。一座宏大的雄城屹立于视线的极远处。城市里,依旧站立着五尊邪神雕像,现在望过去,却与第一次大不相同。心中毫无波澜。那座城的西北角的迅山上,前四位皇帝的雕像,在风吹雨打下,分毫不变。如果不出意外,当太宁帝驾崩,下一任皇帝便会主持修建第五座雕像。在灰蒙蒙的黄昏的光芒下,那座巨大的城市,慢慢被夜晚描黑。飞空阁离神都城越来越远。李清闲眼前浮现神都的画卷,春风里飘起的风筝,夏日里鸽哨的嗡嗡声,秋日里最坚韧的叶梗,以及冬天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只要自己吃过的小吃摊在,那神都就还是那座神都,家乡就还是那个家乡。:()猎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