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也被他的镇定感染了,问道:“那你写了什么?”
“还没有。”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夏油杰脑子很乱,不如说他这一整夜脑子都很乱。从打开那个密室,从调伏那个咒灵,从见到小银的家开始,他的脑子就已经变成了摆设。
眼睛将这些事情输入大脑,他的脑子就只会尖叫“好痛苦”,仿佛已经被昨夜的那个咒灵同化了。
如果用具体一些的描述的话,就是夏油杰对外界的刺激反应慢半拍。
不是那种有人打他一拳,他要过一会才会反击的慢半拍。而是有人打他一拳,他的身体已经因为肌肉记忆完成了反击,但大脑还在尖叫“有人打我,我好痛苦”的慢半拍。
有些人说这种情况是做事不过脑子。的确,夏油杰的大脑一直在尖叫,好像已经不会思考了,能够做事完全靠的是本能反应。
而织田作之助把这种状态叫做茫然。骤热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的茫然,一种失去目标的茫然。
曾经有人对他说过:写小说,就是在写人。写人类该如何活着、如何死去。
为了取得书写他人人生的资格,织田作之助发誓不再杀人。而为了学会书写他人的人生,织田作之助一直在观察。
他观察着遇到的每一个人,在心中记录下他们的故事。这项工作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很轻松,曾经作为杀手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他也曾经朝夕不断地观察目标。
昨夜,在废弃大楼相遇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便开始了对这三个少年的观察。
还带着稚气的未成年,因为身怀特殊的能力闯入了残酷的战场。织田作之助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人,甚至他自己,以及他的友人太宰治都可以归属此列。
织田作之助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就像他并不觉得太宰治身处港。黑是什么好事,却也从没有试图劝他离开。太宰治虽然还是未成年,却已经将自己的人生思考得足够清楚。
织田作之助只想做记述他人人生的人,没打算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同,他在求救。织田作之助感觉得到,他在求救。
这让织田作之助再次回想起与那个嘴上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的相遇。那个男人看到了阅读小说的他,对他说,他有去写小说,去记录人类生死的资格。毫无疑问,那些话改变了他的人生,他现在大概是走在变好的那条道路上。
织田作之助并非想要插手别人的人生,但是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在求救。所以,他现在坐在少年的面前,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夏油同学,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
夏油杰听到这个问题,感觉很茫然。如果不是面前的男人已经自我介绍过,他一定会怀疑对方是来诈骗他的。就是那种,在大街上拉着人问你的理想你的目标,然后开始推销各种玄学用品的诈骗。
“或者,你想做什么事?人活着,总要有些想做的事情吧。”
织田作之助再次追问。他有一旦做下决定,便要完成的偏执,此时充满了耐心。
夏油杰竟然真的顺着对方的话语思考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对方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让他感觉到平和。或者是因为面对陌生人,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变得更好开口。
总之,夏油杰回答道:“已经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织田作之助对这个答案没有感到惊讶,他等着夏油杰接着说。
“我以前,生活在一个乡下地方。那里很和平,没有异能力者,也没有咒术师。”好奇怪,夏油杰一开口,他脑子里的尖叫竟然渐渐止息了。“但是我可以看到咒灵,那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叫做咒灵,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到。”
“所以那时候的梦想就是来横滨,听说这里有许多异能力者,也许能找到其他看得见咒灵的人。”
说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浅笑,他回头看了五条悟的睡颜一眼,“不过在那之前,我先遇到了这家伙,入学了咒术高专。如果说我之前想要的就是同伴的话,我已经拥有同伴了。”
“那你在为什么痛苦呢?”织田作之助很少这样一针见血地说话。
“我不知道。”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咒灵,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突然,织田作之助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直接接了起来,夏油杰能够听见对面的声音。似乎是因为织田作之助旷工,他的上司来询问情况。
夏油杰趁机观察了一下织田作之助,才发现他在实验室就见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不就是那个见到河童也完全不惊讶的家伙吗!因为后来太宰治只是触碰就消除了咒灵实在太令人震惊了,反而忘记了这个家伙。
难怪他不惊讶,做过杀手的人真是见多识广。
“很抱歉,请继续吧。”织田作之助干脆给自己请了个假,对夏油杰说:“你刚刚说咒灵与你想象的不一样?”
“你的任务是什么?”夏油杰认出曾在实验室见到织田作之助,便想到这个人来询问自己的目的了。“现在我说给港。黑的消息,都是要收费的。”
听见这话,织田作之助就知道这个孩子误会了。就算解释清楚,也没有了之前谈话的氛围。织田作之助知道,今天的谈话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