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萌愣愣地看着她,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这副模样,钟母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但是此时此刻,她正在用自己从未见过的狰狞面目骂她。
但她没空感到混乱,甚至必须阻断自己想要前去收拾残骸的下意识行为,钟小萌看到自己的母亲站起了身子,朝着她的方向撑着餐桌走来,走来的同时,她还用手伸进了桌上残余的菜碗之中。
钟母直接抓起一把菜,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意识混沌地看着钟小萌,偏着头,舌头已经从她的口中和发声器官偏离,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含混而模糊的音调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拿着手里的菜,朝着离开餐桌的钟小萌口中塞过去:“不、不行,你还是得吃……”
“我不要!救命!”钟小萌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躲开试图往她嘴里塞不明物体的手,蹲下身从餐桌下爬过去,与此同时,她飞快喊出今天的第二声:“救命!妈妈!”
“哐!当——”更大的、更剧烈的响声从餐厅的位置传出来,钟小萌甚至听到了楼下在骂街的声音,但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女人。
年到中年,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摔倒在地的同时,带倒了餐桌,所有意义不明的菜肴和盛放它们的器皿都散落一地。
钟小萌看到了里面还有一个钟母十分珍视的小花碗,那是她第一次做陶艺作品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的母亲——她的造物主,那个名为钟灵的女人正躺在一地锅碗瓢盆与残羹剩饭的狼藉之中,神色是从未见过的狠辣与阴毒。
但很快,这份狠辣被一份更深的恨意压制了,钟灵用看着仇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给我滚!滚出去!”
“去吃食堂!吃外卖!既然不想吃我做的东西,就永远别吃了!”
钟小萌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她从防盗门上的影子最后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掏出钥匙飞快解锁开门,然后拿起放在门外的拖把,在外面卡死房门。
就在钟小萌喘着粗气,在门外毫无意识地流泪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这位女士,请问报警的就是您吗?”
“是,是的。”钟小萌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但她此时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任何一句话,“请救救她,救救我妈妈。”
女警和身旁的搭档对视一眼,道:“稍等,我确认一下。您发出的报警信息,是您本人的求救,现在您这边需要帮助的救援对象,是您的母亲是吗?”
“是的……”钟小萌擦干净眼泪,她说:“本来应该是我的,但刚刚……我的妈妈,她救了我。”
……
某个特殊医院。
这是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识,本身也没有名字的医院。
十一月初,它还是一处废弃的军区医院,因为主体结构完善和当时建造时并未偷工减料的三防标准,在提议将超凡病例全部转移到专门医院后,花了大致一个月,它被改造成如今的模样。
一座比起医院,更类似监牢的设施。
现在它的大部分区域还在动工,只有最要紧的主体被修建出来。
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散甲醛,墙壁都还没粉刷,依旧是上个世纪的绿色。
这间医院最大的特色,就是武装力量比医生和患者还多。
大夏从国内各大领域,抽调了数十名医生在这边轮岗,而这里的患者,目前只有三名。
如果有必要,签署过协议的数百名医疗领域专家都将为此待命,他们随时都能赶来。
只是现在……
在这里的,不止是医生,还有地质学家、农业学家、植物学家……以及医学家。
他们有男有女,各自都是在自身领域里有着极大名气与实力的人物,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能让他们所在的领域抖三抖。
其中在半世纪之前,从国外留洋海归的都不在少数。
他们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病例。
称之为病例,是找不到更好的词汇。
徐海被带了回来,回来后,他被直接送到了这间医院里。
医院有不少空白的模板房间,只要加上家具就能使用。
他所在的单间,除开一张床和厕所,还有一个在其余房间都不存在的厨房。
“他在土壤化。”一个地质学家说道。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人类身上用出这个词“土壤化”。
她说过土地沙漠化、风化、结晶化……但她这辈子都没想到一个人的病程状态,能离谱到这种程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会把提出这个词的学生给臭骂一顿。
人类死亡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只是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