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亏老子先前还在乡亲们面前吹捧他,原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对!若非韩大小姐亲自检举揭发,恐怕我们一辈子都要被这个恶徒蒙在鼓里!”
“听说此人的妹妹生得一副水灵样貌,只可惜染上了疫病,嗤…恶人终无好报,只能说痛快!”
一时间,如日中天的清歌成为了众矢之的,面对千夫所指,他毅然踏进公堂,奋力为自己洗刷冤孽,然人证物证皆在,亦失了民心,他又怎能破镜重圆?
他十分清晰地记得…那名为韩如梦的女子嘴角含着戏谑的笑,将他从天堂推到了地狱,圣上大怒,废除了他所有的功绩,并再度将他贬为废民,当众杖刑一百,余生不得入职朝廷。
万念俱灰的清歌拖着一身伤回到家中,却发现门口拥挤着许多面红耳赤的人,上来又是对他拳打脚踢,待到他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家中之时,发现卧病在床的娘亲已然被人活活打死,死时还保留着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他的妹妹…也被那群人抓去了窑子,虽说身患疫病,可容貌却是上乘,照那家窑子的老鸨所言,价格五文钱,还如此貌美的年轻女子,总有那么一些玩不起干净女子的老头子喜好这一口味的,疫病对他们来说也无伤大雅,反正都是半步入土的人了,死之前还能享受到如此水灵的姑娘,岂不妙哉?
他不肯放弃,哪怕两条腿已经被人打断,也在大雨滂沱之中爬出了一道猩红的路迹,用血肉模糊的双手爬进了官衙门中,请求官差大人救救他的妹妹。
然而…那些官差却只向他投来鄙夷的眼神,如同扔垃圾一般…将他拎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向他啐一口唾沫。
“敢在科考高榜中弄虚作假,诳时惑众,圣上没有当场处死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赶紧滚吧。”
回忆至此,清歌长吐一口浊气,眼眶渐渐泛红,一道道血丝密布在那双无神的瞳孔里。
仅有他自己知晓一切的真相。
当年科卷他书了满满一卷,怎么可能会是一纸白卷!?
韩如梦…将军府嫡系千金,相中了他的一幅好皮囊,对他百般纠缠,还令他入赘将军府,他清歌虽出身贫寒,却自认胸怀大志,倘若答应了她,他还有何脸面自称男人!?
然而世上总有这么一些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会想方设法毁掉一切。
于是她便设了个局,暗中勾结上了当日科监之人,科监官员碍于将军府的脸面,不敢不答应,仅仅是公堂之上的几句话,便泯灭了一个书生半生苦读的梦想。
后来韩如梦亲自带医师上门,治好了他的腿,还当着他的面,说出了更为怨毒的话。
“敢拒绝本小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你死,从今日起…我要每日割下你这张脸上一块肉,直到你面目全非,再也不会有女人看上你的皮囊!”
清歌直到现在都记忆深刻,那张较好的面容在他面前扭曲,露出蛇蝎一般恶毒的神色!
他反抗过,努力过,疯狂过,然而在权势的面前,他只不过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蚂蚁,不必出动内府之人,仅仅是一个将军府的侍卫就能把他捏死。
他已万念俱灰,自家中简单收拾了一番,带着仅存的这些东西踏上了逃亡的路。
他不知该去何处,要去何处,只觉得自己不该停下脚步,将军府的人会追来。
尚在淫窑里的妹妹…不知受了多少苦难,他宁愿世间所有的黑暗都由自己来背负,哪怕是历经千刀万剐,他也不愿妹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还有个姐姐,当年刚嫁出去就突遭逃难,生死未卜。
一家人,苦命至此。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每当想到这里,他便心如刀割,痛苦地喘不过气。
直到…踏进了一座大山,为了喝一口泉水却不慎跌下峭壁,掉在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坑里,再也出不去。
他本能地舔舐了一番干裂的嘴唇,苦涩一笑。
“爹…娘…孩儿不孝,也没本事,倘若有来世,清歌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孝敬您二位。”
“孩儿尽力了,这些年来处处碰壁,无一人知心,爹曾说过,生为男儿不惧失意落拓,哪怕是走也要走得坦荡磊落,可孩儿如今却连为自己刨个坟都做不到,还背负一身骂名,无处可去,谈何磊落…”
“妹妹…是哥哥没用,无法保护你…”
他低声呢喃,自言自语着掏心窝子的话,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他想到娘亲临终前常与他念叨着一件事,便是想在闭眼之前看到他娶妻生子,为清家开枝散叶…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