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亢宗想过时清宴会跟自己聊那父子俩的事情,想过会聊时海生和她的师徒关系,或是责问,或是感叹……以上所有念头都没发生。老头转手就递给了她一份文件:“原是想让你去休息的,但想到他生前还留下了遗书和遗产安排,这事涉及到你,你看一下吧。”姜亢宗不可置信接过文件。她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时清宴:“为什么?师父还年轻,怎么会留下遗书和遗产?”老头听后,布满细纹的眼角低垂,叹了一口气。他跟姜亢宗透露了时海生的秘密,去年他就查出肝癌,一直在国外治疗。以时家的财富,轻度的肝癌又在前期发现,只要配合治疗,治愈的机会是很大的。也许病情改变了时海生的一些想法,才让他在去年回国后,跟时清宴一起聊了要立遗嘱的事情。“以前古人说,不能轻易言身后事。一旦开了口,那便是在阎王死簿上记了名。”时清宴哀叹,“许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年他癌症手术已经成功,却未想以这种方式走了。”时海生留给姜亢宗的东西很多,他留下的牡丹图,还有他大半的藏品和画作,在云省的全部房产和资产,一共四处——省城市中心的一套平层、南诏的一栋别墅和一个小院还包括南诏的一个艺术馆。他名下剩的产业不多,却有一家投资过的游戏公司,目标群体是中老年男性,做的全是那种充钱就满级无限装备的战斗游戏,也留给姜亢宗了。最后是一份信托的旅行基金,一共一千万,交付条件是姜亢宗每年至少一次的全球任一地点旅行,每次可根据预算领取10——30万的旅行基金。与此同时,遗嘱里还有一封复印的信件,写于去年,是给姜亢宗的。姜亢宗打开信封,越看越难受,眼泪滴在纸上,最后她泣不成声,崩溃蹲在了地上捂面哭了起来。吾女亢宗:见字如晤,展信舒颜。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女儿。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亲手养大的亲女儿。一声师父,亦师亦父,感恩你的出现,在我这近十来年的人生里,除开艺术与家庭,有了纯粹的欣喜期盼。如栽种一棵小树要用心,你是我在大山里发现的奇珍异草,是未经雕琢的稀世璞玉。你是那样聪慧机灵,善解人意,有了你,我才第一次体验身为父亲的天伦之乐,体验那种真正被小家伙依赖敬慕,被牵挂被惦念的真挚情谊。写这封信时,我正在欧登赛一个叫做圣阿尔班的教堂里。教堂正在举行告解圣事,庄严的气氛让我不禁也随之反思,若我百年之后死去,还有谁会纪念我?回顾我一生行事,又有什么是真正值得称赞的善事?我自然而然想到了你,想到了我亲手栽培的这株小树,倾注了我单纯的爱护之心,对你的培养并无功利。也许,这是我此生唯一一件不贪图结果的善行。也许写信时,二十岁出头的你未必了解这话含义,但等师父去世,估计你也已经或步入中年,或迈入晚年,隔着时空与成熟的你对话,想必能明白师父此刻的心境。也正因如此,我才想为你祈祷,为你思虑,身为老师与父亲,还能为你将来的人生计划什么。我曾把这个世界当作一场梦,一次体验,一场游戏,如今人生过半,回望从前无悔。这便是我想赠予你的第一件礼物:来地球玩一玩,凡事别较真,别累心别伤身。无论何人都是头一遭来这世界,第一次学会呼吸,第一次学会走路,人生境遇不同,便没有标准和成绩。世间千种滋味都是赠礼,成功或失败是碌碌无为者的努力标杆,本身毫无意义。你要做自己,便要信自己,你既信自己,便会利自己。不要被世俗规矩绑架,不要被功名利禄蒙眼,你可以追求心之所向,但别忘记真正所求。可世间行走,我们难逃肉体凡胎,是人免不了被贫困疾病缠身,师父不屑财富,可财富确是你一生自由之保障。师父赠予你的第二件礼物,就是手上还有的这点儿财富。不知我几时走,但这些财富会在你二十二岁生日赠予你,你是个贪财的丫头。师父想,也许是家庭的经济让你没有安全感。等二十二岁你毕业了,有了安全感来源,便如虎添翼,只希望你不再被金钱缠身,过个更轻松的人生。还记得你小时候学的第一幅油画吗?你画了一幅《海的女儿》。小时候你:()大女人征服世界,小男人自会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