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胖虎娘见时有凤进院子里去了,不放心他,便从田里上岸也跟去。
王二狗是个穷讲究的泼皮无赖,李春花是个蛮横手毒的,一头白发走路颤颤巍巍的,刘柳以前和她打架有时候都打不赢她。
秀华又是个懦弱的,大儿子豹子十五岁,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儿子听说惯喜欢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
这个家真是难缠的很。
胖虎娘担心小少爷受欺负,脚底的淤泥都没洗,直接绕着人头高的黄土墙,跑进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就见李春花正拉着时有凤的胳膊,小少爷明显不愿意的后退,胖虎娘大喊道,“干什么?”
李春花被吼的一跳,慢吞吞的扭头满脸不屑,“我一把老骨头能干什么?我是请小少爷坐,难道小少爷来我家了,椅子都不准备一把吗?”
胖虎娘这才看清,屋檐下放了一把陈年老旧的太师椅,黑漆都斑驳掉渣滓了,椅面倒是磨的光滑。
时有凤道,“我不坐,不用客气了。”
李春花见时有凤不坐,还担心的追问,“难道是还怪我以前冲撞了小少爷?我那次真是该死,我这,我这……”李春花说着,竟然拿手掌扇自己耳光。
干枯的手掌轻轻打着瘪瘦脸颊,皮肉一颤颤的。
时有凤假装被下一跳,随即道,“我坐。”
李春花这才苦脸破笑,神色还有几分得意。
不为别的,就因为上次时有凤去李腊梅家,没坐李腊梅准备的椅子,今儿坐她的椅子了。
先人显灵那次都说了,全村一定要听霍刃的话。霍刃又宝贝这小少爷,所以谁都知道小少爷是个香饽饽的。能坐一坐就是福气。
更何况,这一坐就把她老姐妹比下去了。
时有凤不明白李春花的执着,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理解。
此时看着地上跪着哭花脸的小石头上,又看向一旁面色阴怒又引而不发的秀华。
“这是怎么了?”
李春花道,“小石头手脚不干净,王二狗要教训儿子,秀华护犊子不让,慈母多败儿!”
时有凤,“小石头到底什么情况?”
“小石头偷他哥豹子的铜板,都被抓到了,小石头也承认了。就认错态度不好,一边哭一边放狠话的认错。王二狗看不下去,就出手教训小儿子,秀华就发疯似的拦着不让。”
“不让就算了,还发癫啊,竟然拿着木棍要打我儿子。”
李春花对时有凤说着,只差潸然泪下。可转头瞅秀华,乜斜着枯眼咬着牙像是要吃人。
豹子年轻气盛才十五岁,天高地高都没他少年气性高。
他和他爹一样,见不得人人巴结时有凤,明明就是个小哥儿。
就算是大当家的,他远远瞧见过几次,就是外表凶悍骨子里和王大一样的孬种,怕媳妇儿,天天逗孩子。
豹子看着时有凤道,“这是我家事,你来干什么?”
豹子刚说完就被李春花打了,“怎么和大当家夫人说话的!”
其实,时有凤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他是担心秀华,可是一踏进这院子,他有种无力感。
一心想要溺水的人,拽不动,反而搞的自己一身湿濡疲惫。
秀华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清醒又痛苦地在这里钻牛角尖走不出去。
要是旁人嘲笑她,她或许还心里有骨子劲儿拧着对抗,但是她怕人同情怜悯她。
越和秀华熟稔,时有凤对她越小心翼翼,深怕自己露出的眼神伤害到了她。
就像此时一样,时有凤也不敢看秀华的眼睛。
就像秀华一样,她也不敢看时有凤的神情。
短暂的沉默中,人心各异。
“哎!小石头,这杂种竟然要打小少爷!”李春花喝止道。
抽噎的小石头,突然起身跑向时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