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为了调侃,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谁知话刚说完,就见被说中心事的萧世子眼圈儿一红,竟然自责地快哭了。
沐昂之一直在麒麟卫那些没心没肺的糙汉子堆里打滚,哪里见识过这阵仗,顿时酒都吓醒了大半,手忙脚乱的安慰:“没事儿啊!没事的!殿下的酒量你见识过就知道了,简直就是海量,这些人根本难不倒他的!”
安抚了半天,好容易将个泪眼汪汪的萧世子劝住了,又见他眼神期盼的看向自己,沐昂之头皮一紧,没奈何的起身,朝闻承暻走去:“别只和殿下一个人喝啊!我们大雍其他人又不是死的!”
这语带挑衅的话一出口,柔然人又怎么会放过?当下一拥而上,也将他也围住了,热情的灌酒。
有酒助兴,又有柔然掠来的胡姬献舞,一时间王帐内欢声笑语,热闹不断,宾主尽欢。
不过,仍有一人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萧扶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神色郁郁的二王子,不得不感慨,这位也是个实打实的演技派。
*
柔然人狂欢起来几乎没有尽头,等到他们意犹未尽散场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丑时末。
沐昂之没有撒谎,闻承暻酒量的确惊人,就算被柔然武士们围起来车轮战敬酒,他的眼神依旧清明。沐统领都已经醉到需要被麒麟卫抬回去了,闻承暻却轻描淡写的拂开了萧扶光想要搀扶的手,微笑着示意自己无事,步伐稳稳地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见宣称要贴身伺候太子的甄掌印现在也是醉醺醺的,萧扶光无法,吩咐了两个麒麟卫去打盆热水来,自己则赶紧往太子帐篷里跑。
一进去就见号称清醒的太子殿下连头冠都没卸掉,正毫无形象的趴在褥子上。萧扶光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试探地喊了两句殿下,闻承暻却毫无反应,安静地躺在那里。
萧扶光无法,只能先小心的为他摘掉发冠,又拿了个枕头塞在脑袋下面,好让人睡得舒服点儿。
但一直这样睡着也不行,等热水端来后,萧扶光想让麒麟卫帮忙将人扶起来,谁知道那两个家伙见到太子就好比老鼠见了猫,压根儿不敢近身伺候,一边告饶,一边一点儿不耽误的跑远了。
萧扶光气结,没办法只好先拧干了帕子,再艰难地将太子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扶着人,一手用热乎乎的手巾给他擦脸。
感受到脸上舒服的热度,闻承暻因为胃痛而紧皱的眉头都松缓了不少,虽然人还未清醒,却开始乖乖配合起萧扶光的操作来。
艰难地为太子清理完,又将人摆放成侧睡的姿势,避免睡眠中呕吐窒息,萧扶光累到完全没精力再打理自己,勉强拖了床毯子过来,铺在太子床榻下面,囫囵躺上去睡了。
但身体越累,精神上就越亢奋,躺好之后,萧扶光反而一点儿睡意都没了。
月亮的微光透过帐篷顶的缝隙穿了进来,正好洒在睡在中央的太子脸上,月辉并不刺眼,不过仍然烦得闻承暻哼了一声。
萧扶光还以为他要吐,从地上弹起来凑过去看时,却发现太子殿下睡得正熟,只是眉眼间依旧皱得死紧,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为他抚平……
等等!
等萧扶光反应过来时,他罪恶的爪子险些就搭在了大雍太子的脸上,吓得他赶紧收回手,在闻承暻不舒服的闷哼声中,欲盖弥彰地抱着手臂发呆。
【你又色迷心窍了,小萧。】小美幽幽的吐槽。
对于系统萧扶光总是下意识地抬杠:【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伶牙俐齿的靖侯世子难得的卡了壳。
是因为这一路上亲眼见到金尊玉贵的太子,是如何为了这个国家披肝沥胆、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以身入局,赌上自己的性命去给大雍子民博一个美好的明天吗?
还是因为那天河畔的夕阳实在太过美丽,太子俯身去抱那个脏兮兮的女婴时的眼神又太过温柔?
又或者是因为今晚太子为他挡酒的姿态太过坚定,酒液划过喉结的曲线太过动人?
……
理由实在太多太多,多到让萧扶光一时间难以找到准确的原因。
但他同样也无比清晰的知道,这一切莫名的情愫,绝不仅仅是因为闻承暻有一张让他心动的脸。
或许一开始有些见色起意,但接触得越久,萧扶光对太子那张俊脸的关注度就越低,触动他的反而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坐在地上,萧扶光看着月亮的清辉洒在大雍储君完美的侧脸上,路过他挺直的鼻梁时,还在眼窝处留下了小小的阴影。
该死的,他长得可真好看。
还是喜欢,呜呜。
*
丑时一过,那轮盈凸月便渐渐淡到看不见踪影,失去了月亮的夜空上,只有几点稀疏的星子努力的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芒,反而将草原的夜映衬的更加漆黑恐怖。
就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怖夜色里,一群人正在紧急行军。
他们都穿着黑色劲装,黑巾蒙面,脚上穿的都是厚厚数层羊皮纳的软底靴,走起路来动静全无,正二十人一班,抬着两个黑布遮着的大家伙往前走。一路上唯一能听见的声响,就是他们偶尔发出的喘着粗气的声音。
走了一路,一个柔然人都没有遇见,为首的黑衣人松了口气,刚想示意兄弟们停下来歇息,就见到一队柔然士兵正在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