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承暻还别出心裁扶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巴拉来分割马克古部,导致柔然王刚死,整个柔然就立马分裂成以巴拉、阿岱、博迪、阿里不哥为首的四方势力。
其中最强势的博迪被俘虏,巴拉和阿岱肯定会趁此机会大肆侵吞他的势力,最弱势的阿里不哥又有大雍襄助,实力增长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如此一来,柔然这头雄踞大雍北疆百年的恶狼,已然被肢解为势均力敌的四部分,再也无力与大雍相争。
萧扶光一想到能亲眼见证柔然分裂这样的历史大场面就激动不已,再看到一手促成如今局面的太子殿下时,就更加难以掩饰心中崇拜——拜托,直面这种可与饮马瀚海、燕然勒石比肩的不世出之功,让他骨子里的武将热血很难不沸腾诶。
萧扶光眉飞色舞的表述了一大通他对于太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景仰之情后,突然笑得蔫坏蔫坏的:“之前我还好奇殿下为什么不杀了博迪,现在看来,您是想等到他的部下快撑不住的时候,再把人放出去稳住局面吧?”
【到时候草原上乱成一锅粥,博迪出去后刚好可以趁乱喝了,嘎嘎嘎。】他忍不住在心底和小美幸灾乐祸。
端起茶盏,勉强掩住唇边笑意,闻承暻作势清了清喉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自从一统草原后,马可古部吞并了不少小部族,人多势众远胜当年,就算是拆成两个,也依旧是庞然大物。所以孤不得不取巧,将其一分为三,再扶植最为孱弱的弘吉刺部与其对抗。”
他一番讲解下来,萧扶光心悦诚服,赞叹道:“殿下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大雍能得您护佑,实乃黎民之幸。”
虽然这小纨绔以前也没少夸赞他,但闻承暻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话,哪里像今日,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激动得红扑扑的,可见字字出自肺腑。
闻承暻颇为受用的接受了夸赞,不过仍然正色道:“孤来北疆之时,其实是做了必死的准备。”
果然见萧扶光震惊的瞪大眼睛,他轻笑:“偷袭大营、刺杀柔然王,无论哪件事都是凶险万分,卿不会以为孤有万全的把握可以成事吧?”
可能被太子的气定神闲混淆了判断,萧扶光的确是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路上有多危险,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闻承暻继续道:“沐昂之他们来之前,都已经给家中留下了遗书。”
“孤本来也做了如果刺杀计划不成功,宁愿与冯家军殉城,也绝不让柔然人踏进中原一步的准备。”
话音刚落,便见到萧扶光脸色变得煞白,心知他是真的害怕了,闻承暻不由得将语气放软:“但因为有你挺身而出,先是绘制了精准的地图帮助修微制定最妥当的计划,后来又发现了柔然王的行踪,拼着小命不要也要给兄弟们指路,将那点渺茫的把握提升到了最大,才换来了今日的局面。”
“扶光,柔然之行,你是最大的功臣。”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正儿八经喊他的名字,萧扶光莫名有些脸热,嗫嚅着开口:“都是臣应该做的,哪里当得起殿下这般夸赞。”
并非萧扶光谦虚,而是他真的就是这样想的——保家卫国,驱逐外敌,是每个中华儿女刻在血脉里的东西。
闻承暻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认真的告诉他:“孤已经将此行始末用密折奏报给父皇,其中将你与修微列为首功。”
看到他还想再推拒,大雍太子分毫不让:“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赏罚严明才不会寒了功臣的心。你小小年纪便为国出生入死,孤要是不重重赏你,岂非是寒了其他有心报国之人的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扶光当然只能答应了。
按理来说,太子亲口说了要赏赐,他于情于理都得给人磕一个谢恩,但这会子萧扶光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继续八风不动地安坐在马车一侧,好像笃定了太子不会怪罪自己无礼一般。
马车继续安静地在这片守卫森严的大营中穿梭,车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对话,萧扶光靠在车厢壁上,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已经睡了过去。闻承暻看不过眼,拿了小枕头让他靠着,在得到对方安静熟练的配合后,大雍储君那习惯性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也悄悄、悄悄地舒展了一些……
*
在草原上流浪了那么多天,施景辉感觉自己都要变成野人了,好不容易回到了西阳城,他赶紧结结实实的泡了个热水澡,将自己洗涮的干干净净后,换上一身天青色宽袍大袖的文人常服,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千防万防,还是晒黑了!我就说我不能去吧,殿下非要逼着我。”
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老爷们儿抱着镜子理红妆的画面实在太过辣眼,沐昂之都没眼看了,将那面菱花镜从他手上抽走,不耐烦道:“少磨磨蹭蹭,殿下等着要见你呢。”
“你少唬我。”使了个巧劲儿将镜子抢回来,施景辉在窗前又是一通狂照,“进府的时候我还听到萧世子和他老人家抱怨说饿了呢,且等这二位吃完饭了我再过去。”
天气这么热,他可不想在屋外面站着受罪。
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沐昂之尴尬地放下试图抢走镜子的手,欲盖弥彰地开口:“萧世子饿了,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大呼小叫干嘛呢,这一路不都是世子伺候殿下吃饭的吗?”施景辉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以为殿下是嫌弃你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才让世子照顾的呢。”
“你才笨手笨脚!”沐昂之大怒,又有些心虚自己方才的态度,见施景辉依然没事人一样揽镜自照,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就要开揍。
两人打闹到一半,突然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两位实在是热闹。”
施景辉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到冯修微一身红装,浅笑盈盈地站在冯士元的身后。
他的未来岳丈!
施景辉一个激灵,触电一样将沐昂之推的老远,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后,向冯士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磕头礼,道:“小侄见过世伯。”
冯士元挑剔地看了眼他皱巴巴的衣襟,勉强抬了抬手:“起来吧。”
从地上爬起来后,施景辉又朝着后面的冯修微一揖到底:“大妹妹。”
冯修微笑着回了个蹲福,又道:“殿下差人传我父女二人进来议事,父亲想起施公子如今也在太守府里住着,便过来看看。”
谁知道就看到了这一幕呢……
冯修微毫无同情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