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老哥,要死的话现在就去死,我和她们可不一样,只要是你就好了。”葱指在书册封面上轻划,她当然和夜星不同,她们和宇相依为命十三年,但对空来说,她失去了他十三年,她同样需要宇,但生死无论。
“空,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家里有什么情况吗?!”从清醒过来就一直像条咸鱼的他忽然激动了起来,一个箭步迈到了她的桌前,手撑桌面急切道。
宇不是正常人,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他有严重的偏执,比如固执觉得没有他在的生活更好,所以相认之后没有走久别重逢的正常流程,也就是彼此之间的嘘寒问暖。
他只当空这些年活得无忧无虑,而他自己的事情无需多言。
空觉得有些好笑,现在想起来问这个了?“没有哦,家里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你不在了以外。”
“那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是学校吗?还是说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空每天就是刷剧打发时间,偶尔去挂名的剧团露脸,没有社交,也没有其他追求,这样的生活并不正常。
只是之前作为无关人士他指手画脚并不恰当,刚才相认时的冲击太大,又来不及盘算这些。
等他稍微恢复神智之后,关心家人的惯性就又占据上风。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说,只要提到自己,你就会选择性装傻?”空勾起妩媚而危险的笑,“我说过了,只是因为你不在了而已。”手指轻抬,她翻开书页,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过去,入眼的是一张边缘发黄的照片。
还在上幼儿园的他扒在摇篮旁边,对着里面酣睡的婴儿伸手,照片的主角当然是宇和空。
他们的父亲有一个为数不多的爱好,那就是摄影,受父亲的影响,在夜星成长的历程里,他也有为她们留下照片的习惯。
但如果夜星的相册是一本没有他的相册,那空的则恰恰相反,她微笑着,用纤细的手指继续翻页,前面的部分是父亲的作品,不乏家人的合照,或是他抱着玩具的独照,当然,他和空的其他合照也一张不漏,只要看着那些相片,他就能想起曾经的幸福时光。
越到后面照片的内容就越发单一,空到叛逆期之后,就基本不愿意再和他多说话,合照时他们不再紧贴。
但在相册里,空将她和他的部分单独裁剪了出来,拼在一起。
再往后,就是她拥有手机之后的照片,在他熬夜玩色情游戏在门外偷拍的背影,或者趴在桌上后睡着的睡颜,在宇不知道的时候,她留存了许多他的照片,在洗出来之后存放在了这个册子里。
“我有想过要不要把那小鬼的存货加进来,但怪恶心的,还是算了。”这本册子并不厚,因为一切都在十三年前按下了暂停。
“如何?老哥,在看到这些之后,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吗?”空合上相册,重新问了他一遍。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真是没救了,你刚才说,你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没有把自己丢人的那一面藏好,但要我说,那是你这段时间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情。”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宇也被迫得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壁才停下。
她抬起宇的下巴,像调戏一个小姑娘,煽情的香气从近处钻进鼻腔,“老哥,你真正做错的是以为牺牲自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你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世俗观念,道德伦理,他人看法,要空来说那都是狗屁,从选择了他作为恋爱对象的那天起,她们就不可能会在意这些。
老哥那屎一样的三观更是不可能在乎,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般老太婆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车轱辘展开呢?
因为他容不下自己。
他比谁都讨厌自己,如果不是这样,他才不会对各种贬低习以为常。
也绝对不会说出没有他在她们的未来更好这样的话。
他习惯于在认知局限里做着消耗全力的付出,以换取片刻的温情。
如果得到的东西太多,他甚至会感觉到恐惧和愧疚。
而当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就会自觉存在没了意义,然后将自己废弃。
空的表情淡漠,但不知为何宇觉得她在悲伤,“她们毕竟是被你养大,就算和你说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在意吧。”监护人的天然立场,让宇不会被她们反过来教导,甚至夜和星未必能意识到,因为他总是扯那些为未来考虑的现实道理混淆判断,让她们像追着尾巴的猫一样绕圈不停。
她们只好决定要以不同方式留下他的存在,无论做法多么扭曲。
除开对他的感情同样不像话外,她一直都比不像话的哥哥成熟,如果年轻十岁,她大概会像星一样声嘶力竭地喊叫,但现在也只是如午夜梦话般轻幽。
“真是……不像样。”空不是在说宇,她杜绝了一切非必要的往来,无论是朋友还是亲戚,就是为了那不可知的某一日做准备。
“老哥,如果你继续这样一意孤行,才会真正毁掉她们的人生。”至于她,空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轮不到宇指挥,“别以为你做那些事情我们就会害怕,我们不会逃走,你也别想逃。”她的语气平静,但眼里的狂热足以将他这团死灰复燃。
他终于被逼到无路可走,无论是身体和心灵,“……不……不行……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即使已经被压得紧贴墙壁,他也在拼命地缩着身子,甚至因为恐惧而腿脚发软,不停向下滑落。
又是这样,空当然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想通,他就是这样对自己没有半点自信和认同的家伙。
她本来是想和他留下更多既定事实之后再揭露这些,但星的怀孕加快了将进度条快进了太多。
对自己的不认可让他将自我摆在低位。
在夜星还是小孩子时自然可以勉强维持对等,但她们长大之后,那段关系就发生了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