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开始还有点扫地僧的神秘,睁眼那一刻就变成了扫地工的朴实。
拉满警惕柯明安:怀疑自己被诈骗了。
怎么会有人能靠一双眼把智慧降低两百个百分比,而且还装瞎,更像骗人的了。
柯明安转身欲走,瞎子连忙把他拉住。
“扶桑有火,夏日不可近矣。”
“冬木有雪,以刀枪震之……不是,别走,听我说话啊!”
老骗子神神叨叨地说了几句话,差点拉不住人,太阳实在大,他想把柯明安往阴凉处拉,柯明安却像要被绑架的猫一样倔强地抵抗着他。
“刚才我说的那些……你不会听不懂吧。”老骗子面露疑色,两人一阳一阴站在两处,柯明安摇头,抱着手臂等他狗嘴里吐象牙,老骗子闭上眼沉思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
卦象说的人就是他,没错啊。
哑巴安一言不发,趁他不注意溜走了,第二天在一个拐角,被老骗子拉住了手,被同行的同伴拍开,走得远远的。
一连三天,他终于在肉包子的诱惑下,站到了老骗子旁边。
“早说你饿啊。”老骗子表情痛心疾首,柯明安忽然俯下身,离坐着的老骗子近了点,老骗子吓了一跳。
柯明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最后一个包子,老骗子瞠目结舌:“我又不跟你抢!今天能不能好好听我讲话,真是的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柯明安可有可无的点头,眼神扫在街上,仔细听每一点风吹草动,他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包子,刚刚一瞬间,他发现老骗子好像年轻了不少,但是凑近看,又没有什么破绽。
他在心里把那个老字去掉,更新称呼为神棍。
神棍又说了些叽里咕噜的话,好说歹说都要让他换个名字,说是什么天注定,柯明安思索了一会,把柯明安三个字写下来,神棍掐指一算,不知道算到了什么,眉头一会皱一会松的。
他再一次睁开那双呆滞的眼,仔仔细细看着柯明安,特别是他的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神迹一般。
“居然还活着,你命真是硬啊。”
柯明安勉为其难把这当做夸奖了。
白天柯明安监视着三皇子府,傍晚被神棍拉去谈心,自此知道柯明安才十几岁,神棍莫名其妙消失了半天,再出现就鬼鬼祟祟开始叫他小宝,真把他当成小孩子,每天投喂个不停。
柯明安向来尊老爱幼,逮着中间的往死里揍,闷声往嘴里塞包子。
再后来,他也默认了自己突然有了个“长辈”,后面他进了三皇子府上,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神棍。
柯明安的名字、声音,都是从那时恢复的,但神棍没留下名字,柯明安也是个哑巴从不叫人,每次都是戳戳手戳戳肩膀,更别说后面当暗卫后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过去,柯明安都快把他忘了。
现在再看国师,那点道骨仙风全变成了慈爱,这家伙说他十年后就能流畅说话,说完把苦得要死的中药塞他手里,十年后说他说话太多崩人设……
柯明安不去看那张变年轻了的脸,转过身生闷气。
扶桑有火,夏日不可近矣,说的是尊贵的三皇子,他当初入府的时候夏末秋初,正好避了一难。至于后面一句冬木有雪,以刀枪震之,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国师重新把眼睛蒙上,一副高人模样,手却戳了戳柯明安的腰:“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
柯明安垂眼,心里闷闷地难受,国师又问:“是你想过的生活吗?”
不是。
他在心里回答。
尔虞我诈的生活,过一时会觉得有趣,过一辈子,就会觉得憋屈,他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偶尔也会感到一丝无趣。
他好像,想更肆意一点。
国师好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再一次坐到他的身边。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泛黄的土地上,聚集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像宣纸上突然落下的墨点,无足轻重,又足够醒目。
他们是不足为道的痕迹,也是避不开的墨水,柯明安想救他们,要让这些墨迹,都完好无损地转移到他们该到的地方去,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将宣纸丢掉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想放他们走,但是,为什么不听听他们的声音呢?”
古代的劳役,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全部放回家的,依照现在这个情况,被拉去打仗的可能性一点都不低,这个道柯明安懂,那些做工的人也懂。
一个穿着破旧短衫的人爬上山,小心翼翼从黄土坡后面走出来,他手上、身上都是尘土,会扑扑的,中年人的模样,一脸苦相,看向柯明安的眼神惶恐又害怕。
他们都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没有希望的等待比干脆利落的绝望还要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