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身形清减了一圈。
看秋末染薄唇启启合合,欲要上前,又止步不前,夏初浅率先开口:“嗨。”
踏着洼水迈向秋末染,她留意到他的裤脚湿了一圈,还粘着几粒泥点,他应该在这等了挺久。
踟蹰着,秋末染往前迈了一步,右手撑伞,左手背身后,生涩应道:“嗨。”
褪去少年气的声线,比当年添几丝成熟磁性的韵味,但仍是清越的基色。
“好久不见。”夏初浅逼自己端正自持,笑着问候,“怎么突然想到来这边了?”
秋末染喉线紧绷如弓,松针般的长睫在黑眼圈上投下阴影,右眼的泪痣淹没其中。
“想见你。”他诚恳道。
夏初浅暗自掐了下掌心,扯回了险些酿成的冲动,尽力云淡风轻以对:“知道我马上就要去支教了,所以来探望探望我?给我点精神上的支持?”
说笑溶解在他的沉默里。
雨化光影浮浮沉沉,她莫名觉得他快要被风吹透,和萧瑟的暗夜融为一体。
夏初浅更添一抹如麻心绪:“你好像不只想来见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很想问他是不是上次在野拳场的事曝露了,莫不成被警察抓去劳改了?被退学了?
可那天没捅破窗户纸,现下她只好旁敲侧击问:“理大快开学了吧,有选好毕设的导师吗?”
“嗯,研究范德蒙行列式在生活中的应用,导师人很耐心。”秋末染攥紧了握伞柄的手,迟疑着说,“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擅自来见你……”
小心翼翼的乖顺模样,让往昔温馨和伤痛的滴滴点点复活,甜酸交织之余,夏初浅也庆幸,看来他在学校安然无事,是她一惊一乍了。
“来见我,怎么不喊住我?”夏初浅像旧友寒暄,“雨天打伞,各走各的,我只盯着脚下的路看,不太注意路人。要不是我瞥了一眼,就径直路过你了。”
“我想见你,你不一定想见我。”
“我想见你,不一定要你见到我。”
——想见你,单单纯纯想见你,没有其他欲念。
两年零三百五十九天,比那年的那天早了六天,夏初浅恍然意识到这一点。
以及他格外隆正的打扮,她思忖着问:“你是提前来问……那个问题的吗?”
——“三年后,你可以考虑我吗?”
——“可以爱我吗?一点点就好。”
瞳孔中的碎光变幻流转,秋末染有种明知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的凄然:“今年的答案是什么?”
脑海中闪现的回忆沉重如铅块拽着夏初浅的嘴角,她急忙低头整理情绪。
再次抬头,波澜已隐匿不见:“三年前,我不能让你对我产生男女之爱,我想,三年后也一样。我在你最脆弱、最需要认同和陪伴的时候出现,给了你温暖,你对我的感情只是依赖。”
“我对你而言,是朋友,是姐姐,甚至,你可能把你对妈妈的感情投射到了我的身上。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很真诚,可这并不是爱情。”
压抑着即将露出马脚的哭腔,她温笑:“那我现在回答你,如果你要的是朋友之间的爱,我有,如果是普世的爱情,我不想有,因为这样对我不公平。”
爱情无法像齐平的天平两端,总有一方分量更重,但至少这场称量绝对能冠以爱情之名。
“你是你,我没有把你当作谁……”
“是吗?”夏初浅释然又酸苦,“那就更说明了,我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你问过我,什么是爱情,我也回答过我的拙见。”
“爱情有很多定义,心理学上讲,承诺、激情和亲密是爱情的三要素,这三点构成稳固的三角形,三角形中间,则是爱情。激情,是性的需求和欲望,生理反应骗不了人,你对我没有。”
“你教教我。”
夜雨丝丝绦绦侵肌,秋末染背脊微弓,他胸腔内的氧气似乎都被抽干:“你教我,我一定学会。”
咽下哽涩,夏初浅抬了抬怀里的购物袋,冲秋末染挥手:“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转身的瞬间,一股力道拦腰将她裹挟,雨伞双双落地弹飞,风驰雨骤之态把她拥入怀中。
爱让温顺听话的人失控执拗。
他音色暗哑逼近窒息,手臂收紧不留缝隙,近乎乞求:“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这样算不算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