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老太太浑浊发青的眼神涣散着,嘴唇颤颤合合,几乎没办法回答他了。
过往的记忆在一瞬地在眼前闪现,老太太对他们母子的苛待和疼爱,都模糊地掠过了。
“你现在在申州是不是赚大钱了?”
赵正生再傻,也看得出李水源对周应川的态度尊重,他那个大舅子眼高于顶,可不是轻易给人好脸色的人。
“你现在在申州做什么,你奶后头估计得雇人照看,这两年纸箱厂的效益不行,我把设备卖了不少,你李姨那边又不肯出钱,你要是手头宽裕…”
“奶的医药费看护费我出了,不够再跟我打电话吧。”
周应川打断了他,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放在桌上,就打算走了。
他不是个情感充沛的男人,能做到这里,已经是顾及着过去的情分。
儿子冷漠的态度让赵正生感觉像吃了一记无声的耳光,他抓住了周应川手臂:“我刚才听李水源说你们中午在一块吃饭了?那你认识他们一块开厂的梁老板吧?你奶让摩托给撞了这事,其实就是你弟弟在外头跟他儿子闹了点矛盾,把人家鼻子打出血了,人家报复,才撞着你奶了,现在你弟躲着不敢回家,到底是你亲弟弟,你能不能跟黄老板说说,看看这事…”
“周经理…!”
病房半掩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人未到声先到,竟然是良丰的梁浩来了,他肚腩有点大,拎着名贵的补品,后头跟着李水源。
“哎呀周经理,我说下午订好的节目你怎么没去,原来是先来看老太太来了,我都不知道原来老李跟您关系这么近…老赵也是我兄弟!他早跟我说嘛…!我本来也是正打算要来的…这就两个小孩子打架的事,没成想把老太太给撞着了,全怪我那个小子,这样,我让他来道歉,晚上还是我来请…!”
周应川听出来了,他这是给人扯旗子,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水源。
“谢谢梁老板,晚上我就不去了,这次来的时间紧,您拿来的材料我看了,良丰那块儿的地皮似乎还有些牵扯,集体土地不能抵押,这是规定,建议您换个标的…”
李水源哪儿能听不出周应川估计是不满意他先斩后奏,急忙说:“应川,你看,那都是上一任领导签的字,钱我们当初可一分没少给…现在厂子还没建起来,等建起来了,我们绝对有能力偿还贷款,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老板,我不知道赵正生跟您说了什么,但您应该是理解错了。”
周应川眉眼淡然,嘴角挂笑,礼貌地跟他们示意,就走了,梁浩看着周应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李水源!你他妈搞什么?!你不是说他是你妹夫的亲儿子吗?这关系没拉上,还把人得罪了!你这不是瞎出主意吗?!”
李水源也急:“赵正生,这些年我也帮了你不少,现在我急着用钱,你去跟你儿子周…”
赵正生刚想推开了李水源去追,一低头,余光在桌上没封紧的信封里撇见一张熟悉的条子,边角已经泛黄了,就跟着塞在那摞百元大钞的最上头。
赵正生起身的动作一滞,他寻着那张条子,竟然是当初让他周应川赶紧搬走,随手打发他的那三千块钱的字据,原来…他竟一直都没去支。
梁浩在李水源身上算栽了跟头,马屁拍在马腿上,他为了这次贷款能顺利批下来,连小舅子的关系也托上了,好不容易七拐八拐才找到了周应川…他怎么不知道集体土地不能抵押?但现在市场环境混乱,不较真,谁去管?
这可好,本想露脸,倒把屁股露了,梁浩下午提前派人去把工地上催债的工人全拉去卡拉OK的先安抚住,又带着人来请周应川去看进度,周应川也没驳他面子,下午带着人去了。
许塘睡醒了,就给孙鸣的房间打电话,孙鸣没一会就来了,知道他要去温泉,给许塘在包里翻出小泳裤,又给他找毛巾。
“许塘,你的相机还要带吗?”
许塘正在洗脸:“不带了,周应川说没电了,要充电呢。”
收拾好,孙鸣就带着许塘去酒店的温泉了。
培江酒店的电梯有点小,许塘说:“小孙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中午真的是跟你开玩笑呢。”
“我没生气。”
“我就知道…”许塘笑眯眯地:“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生我的气,那你晚上跟周应川说下啊…”
“跟周哥?说什么?”
“就说你没生我气,这是他给我布置的作业呢。”
电梯门开了,许塘还嘱咐道:“小孙哥,你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