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西伯利亚森林猫有半个人那么高,趴在椅面,长长的一条,一张椅子对它来讲显然十分局促。
狄琛起身把座位让给它,再次走进诊室,那两只流浪猫已被护士送去做检查,赵上霄倚着桌沿,正在王者峡谷热血厮杀。
“打完电话了?”赵上霄仍然盯着屏幕,问道。
检查室和诊室仅一墙之隔,狄琛踮脚望向玻璃窗,猫没见着,只看到医生穿着白大褂的背影。
“嗯,打完了。”
连续不断的游戏击杀提示回荡在半空,赵上霄打完一局,把手机收起来,表情五味杂陈:“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跟岑宴秋谈不长,顶多十天半个月就分手。”
狄琛回头看他,没说话。
他眉间的骨钉被取下来了,新换的发型也不是从前那种嚣张挂的,为了做出这些改变牺牲许多。
赵上霄很是不可思议,也有一点伤心,摆明了刚才有偷听狄琛打电话:“没想到你竟然玩真的,谈个恋爱……还是奔着结婚去的。”
狄琛:“……”
似乎有钱人的小孩普遍患有精神类疾病,心层面不是这个缺失就是那个缺失,但赵上霄不一样,他纯纯缺心眼。
狄琛朝他投去的目光中多带了几分怜悯。谁知过几天在食堂碰见严向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轮到他被“怜悯”了。
严向灯双手端着餐盘,坐下的那一刻,悠哉说道:“听说你打算向岑宴秋求婚?”
“……?”狄琛猛地呛了一嗓子,差点窒息,他抓起手边的水杯仰头咕咚几大口,才把卡在舌根的蔬菜吞下去。
“没事儿吧?”严向灯抽几张纸给他,关切道,“我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你需要吗?”
喉咙里残留着异物感,他摆摆手,说不用。
这些天玉临市大降温,加上暴雨倾盆,食堂的地板上遍布湿漉漉的脚印。
尽管狄琛撑了伞,肩头布料却还是湿了一小块。
他扒拉着盘子里的蔬菜和米粒,语言系统仿佛一个正在冒烟的机顶盒,失灵似的讲不出话。
严向灯见他欲言又止,笑了声:“这两天被一个失恋的醉鬼拉出去通宵喝酒,是他告诉我的。醉鬼的话可信度不高,就当他在开玩笑了。”
这个“失恋的醉鬼”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噢,”严向灯神情复杂道,“那傻逼还让我问问你,他是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狄琛把一小块鸡蛋戳散,“是的,完全没可能,麻烦学长转告一声,叫他死心。”
这顿午饭是严向灯约的他,来之前,他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一顿饭,来之后才发现其实是场蓄谋已久的鸿门宴。
他不清楚严向灯还知道多少,总之对方要是不主动问,他就不主动说。
这是狄琛秉持的策略。
但他遗漏了一点——在动协副社长兼信院学生会主席严向灯这里,永远没有冷下去的场子。
“我不知道这样问算不算冒昧。”严向灯含糊着说,“你跟……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狄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学长为什么认为我是被迫的呢?”
“我以为你知道原因。”严向灯微笑说。
“跟那样一个挑剔、脾气差到极点的幼稚小鬼谈恋爱,任谁都会关心另一方的精神状态是否健康正常吧。”
严向灯说的话直击狄琛心扉。
绝大多数认识岑宴秋的人,对他总是喜欢不起来的,一开始狄琛也不例外。
他大可以顺着严向灯的话侃侃而谈,从两个分论点展开,用五百字的细节支撑证明岑宴秋有多挑剔,脾气有多坏。
但他没有。
狄琛挠了挠太阳穴,缓慢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吧。”
岑宴秋难伺候是一方面,好哄也是一方面;说他吹毛求疵,也可以说他从一而终。
他不知不觉为那个人找补了好多,严向灯看他的眼神里掺杂着某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一个精神科医生指着自己的病人,扭头对护士说“天呐他终于疯了”。
另一边,一辆钛灰色超跑冲进雨幕,在高架劈开一条风景线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