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琛收回目光时,岑宴秋恰好啃完那颗苹果。
他丢掉苹果核,用水洗了洗手,懒洋洋地说,“好像有点走不动了。”
狄琛扶着他的胳膊,把人搀进卧室。
等上床盖好被子,又吵嚷着说头痛,狄琛只好留下来,用食指指腹轻轻按揉岑宴秋的太阳穴。
岑宴秋的身体素质是很好的,普通的小感冒都少有,他边揉边想,怎么会一下子病这么重呢?
躺在他身边的人若有所感地半眯着眼,嗓音低缓,带着点儿鼻音:“前天暴雨预警,我妈给我打电话,想拿你送我的标本做人情。”
“我怕去晚标本就没了,所以走得急,忘记带伞。”岑宴秋翻了个身,侧向另一面,“路上淋了一点雨。”
“只是一点吗?”狄琛不相信。
“好吧,很多。”
那天淋的雨比白素贞水漫金山寺还多,行过的瓷砖地面蜿蜒着一条长长的溪,用褚易的话形容——简直不知道是从哪片湖里爬上岸的水鬼。
岑宴秋在被子底下缩成一团,似乎很冷的样子,起身又把另一床加在身上,像筑巢的鸟,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穿在外面的衣服有细菌,狄琛想了想,脱掉外套,把兜里的小玩意反手攥着,换上岑宴秋的睡裤钻了进去。
飞虫具有趋光性,相似的,岑宴秋有趋热性。
被窝里有股岑宴秋常用的香水的味道,狄琛小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下次可以再烧一只闪蝶出来。”
“狄琛,送男朋友礼物要有新意!”岑宴秋一条腿抵进他膝间,贴上来的脚踝冰冷刺骨。
狄琛半知半解:“哦。”下一秒摸出身后的小方盒,迟疑地放到岑宴秋的枕边,“那这样算有吗?”
当时买完水果,他没能忍住,仍旧去了街对面的银饰店。
店老板是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一手托着饭盒,嘴里咀嚼着饭菜说欢迎光临。
柜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银质首饰,小到戒指,大到苗族头饰、平安锁,在自然光下熠熠生辉。
狄琛钱包里不剩多少现金,他摸摸口袋,说想买一枚戒指,最好什么装饰也不要有。
“素戒啊,我找找……”老板拉开结账台旁边的柜面,手指在最后一排逡巡片刻,勾出一只双弧泥鳅背的,“这个中意吗?”
他握过岑宴秋的手,那个人中指窄长,和他食指差不多粗细。狄琛套进右手食指比了下,量身定做一般。
“老板。”
雨后的阳光斜斜落了一束进来,打在狄琛半边身子上。
他感受到胸腔的震鸣,耳朵嗡嗡的,说:“这枚戒指,我要了。”
此刻它戴在岑宴秋的无名指上。
因为不是最合适的位置,素环与指节间留存着一点空隙。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得太严实,淡金色的光圈里,似乎漂泊着亿万个微小的尘埃。
透过指缝,狄琛好像看到了流动的时间。
岑宴秋离他离得越来越近,那副与林景宜像了七八成的眉眼不知不觉地压迫过来,眼皮滚烫灼红。
“狄琛,是不是好爱我啊?”
这个高烧三十八度七的人脑子被烧坏了,胡话一句一句地往嘴外蹦,眼神难得柔和,“你是不是好爱我啊?”
就这么一只七十五块钱的素银戒,仿佛被女巫施了九十九层魔咒,把他的心都套牢了。
戒指不值钱,那什么值钱呢。
他要的第一顺位的爱,第一顺位的真心,所有以“第一顺位”开头的东西,竟然顷刻间全部拥有了。
狄琛被那道炽热的视线一网打尽,一边小声说“是的吧”,一边朝身后悄悄退去。
岑宴秋的格斗是从小学到大的,一身肌肉漂亮却不夸张,每一寸恰到好处,肌细腻光润。
他没想到还有人一戴戒指就耍流氓,覆身压来,将他搓圆捏扁地揉。
右手与岑宴秋那只套着素环的手十指相扣,陷入柔软的枕头里,令枕面迸出四散的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