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袖子擦擦苹果皮,张口“咔嚓”咬掉一小块,回复:
[今天有点忙,麻烦你和小知说,我明晚陪他上分。]
岑宴秋发了个句号,没再说话。
狄琛代的是Daniel的班,Daniel晚上只负责陆今的三号包厢,因此,狄琛下午六点过后只需呆在包厢即可。
三号门被一群人哄闹着推开,狄琛手里拿着托盘,与人群中的陆今对视一眼。
这群公子哥看着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开局就点了一排轩尼诗。
狄琛来来回回地补充酒水,倒酒时,一个醉醺醺的青年凑上来,面部坨红地喘着粗气:“哎……是我眼神不好吗?Daniel美黑了?”
“傻逼,他哪里是Daniel了?”
另一人仰头灌了一整杯,指向狄琛斜后方的玻璃花瓶:“这他妈是Eric!”
不是Daniel也不是Eric的狄琛:“……”
见一桌人倒得差不多了,陆今朝狄琛挤挤眼,五分钟后,两人一齐出现在三号包厢外的走廊拐角。
陆今掏出一包烟,打火机点燃烟头:“说吧,你俩出什么事了?”
烟雾过肺的那一秒,狄琛攥着衬衫袖口的纽扣。
“岑宴秋和我接吻了。”
短短一句话,陆今气息逆流,险些把肺管子咳出来。他偏头咳了半天,拍着胸脯问:“你、你说什么,谁和你接吻了?”
“岑宴秋。”狄琛默默补充。
“岑宴秋和谁接吻了?”
狄琛:“……我。”
陆今反手将烟头摁灭,沉默半晌,“这不正好吗,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须臾,又仿佛精神错乱地笑起来,弓背抵着反光的镜面墙。
“你看……狄琛,我说什么?岑宴秋迟早栽在你手里。”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发展,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狄琛心口剧烈起伏,他虚情假意地接近岑宴秋,和他交朋友,是因为与友谊相关的情感经得起伪造,无需托付太多真心。
朋友间的信赖会来得很容易。
可眼下他和岑宴秋发展出了另一条畸形病态的关系。
他不知道他要付出什么、付出多少,岑宴秋才会感到满意。所有都是未知,他必须提心吊胆地揣摩对方的心意,顺着对方的脾气,甚至有时候还得容忍一些亲密的举动。
这怎么能行,这怎么可以?
未知意味着“失控”,狄琛无法预判未来的走向。
“那你想怎样?全身而退?”陆今冷笑道。
这场局他布了整整八年,狄琛是最重要的一环。事已至此,不是狄琛说想走就走得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狄琛缩在这套不合身的制服中,幽暗的灯光临头倾洒,浅色的光斑落在他鼻侧那颗痣上。
使人眩晕的层叠光圈仿佛手术台的无影灯,狄书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幕恍如昨日。
极度的痛苦会驱使大脑自我麻痹、自我保护,其实那天的很多细节,狄琛已经记得没那么清楚了。
但痛感还在。
那种血肉一层层剥开,抽骨吸髓的抽离的感觉,没人比他更感同身受。
陆今的质问宛如针刺,尖锐地朝他扎来:“想想你母亲的死,想想你以后的人生,嗯?”
他表情夹杂着几分戏谑,没有谁想背负血海深仇过一辈子。
“岑宴秋今天吻你,明天就有可能上了你,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你拿什么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