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手空拳,当然远胜止境武夫,如果用了一二趁手兵器,原来更有妙用。
也就顺便理解了青冥天下的“林师”,他为何会明明有剑却不用,原来是在等跻身十一境。
曹慈那边,见陈平安用了剑术,也环顾四周,伸手从附近海底深处,随意抓取一把锈迹斑斑的古旧长枪,伸手抹掉锈痕,再轻轻一抖手腕,长枪之上拳意如水波流转,霎时间雪亮如新。
陈平安手持长剑,御风前冲,身边一把水府秘制制式长剑,品秩寻常,只算是山上灵器,它倏忽消失,带起一条凌厉剑光,海上顿时震起一道尖锐刺耳的轰鸣。
剑光如龙跃波,直冲曹慈。飞剑去势极快,刹那之间就靠近了白衣长枪那边,简直就像江湖武夫的当面一镖。
依稀可见,飞剑被长枪一挑即碎,高空又是略显滞后的一串炸雷声响,厚重云海再次破开一个巨大窟窿,洒落海面的金光更多。
随后一把把“飞剑”,被拳意牵引,剑光作一线,笔直而去。
武夫手段,却有那份“飞剑千里斩头颅”的精彩神意。
莽道人震惊道:“金爷,隐官这是什么手法?可还在武道范畴之内?还是打红了眼便……作弊,用上了剑仙手段?”
他并非剑修,佩剑只是装饰,否则被人随便取走长剑,不得拼命?至少也该大骂几句,腹诽一番。
金鲤显然见解更高明,说道:“就是纯粹的武夫手段,没有施展任何术法神通。”
莽道人愈好奇问道:“金爷,隐官这一手,相当于剑修啥境界的倾力一剑?仙人?总不能是飞升吧?”
金鲤懒洋洋笑道:“不好说,我也好奇,不如你去以肉身扛上一记飞剑,便知强弱。”
莽道人笑容尴尬,“犯不着,真心犯不着。反正金爷与他是好友,回头找机会一问便知。”
一听“好友”就别扭,金鲤没好气道:“好友?真是什么好友,我与这位陈国师会有那场杀机四伏的问答?答错了,你看他会不会登上车辇,顺手摘掉我的头颅。这会儿你就该捧着我的脑袋,哇哇大哭了。”
金鲤将作为卷帘钩杆的珊瑚枝搁放在案几上边,重新放下了碧纱帘幕。
莽道人小声道:“属下肩上扛着的这颗脑袋,只会比金爷先滚落在地。”
金鲤气笑道:“借你吉言啊。”
莽道人连忙挥挥手,“金爷,正值大好时节,正是道心振奋、大展拳脚的关头,咱俩都不说晦气话。”
隐官,陈先生,陈剑仙,陈国师……不同的称呼,大概就意味着不同的心态。
比如北俱芦洲已经去过剑气长城和遗憾未曾去过剑气长城的剑修,对上陈平安,都会喊隐官。
此外浩然天下本土妖族出身,不也习惯一口一个隐官?至于蛮荒,大概不用怀疑,如今名气最大的,甚至不是天下共主斐然,不是那些新旧王座大妖,而是这位“看门”的末代隐官。
说起来只是见了那位隐官一面,莽道人如同劫后余生,感慨不已,“走了条断头路的武夫,也能如此玄玄通神吗?”
金鲤笑道:“不然你以为?”
莽道人重新驾驭起那朵兜罗绵的云彩,毕恭毕敬立于车辇一旁,至于那把佩剑,就当赠礼。暂什么借?跟曹慈对上,就算“上霄”这等半仙兵品秩的利器,淬炼得再是坚韧,恐怕都难逃折断崩碎的下场吧。罢了罢了,都是身外物,何况等到将来这场问拳天下尽知了,在酒宴上,自己也好与新朋旧友们询问一句,你们可曾知晓,当时隐官手持长剑,是与谁借的?
莽道人一想到这个,便忍不住笑呵呵出声,以掌心拍了拍腰间那把空了的剑鞘,不曾辱没了你。
车辇另一边,也有一双璧人似的少年少女,随驾出巡。
金鲤说道:“玉国,青虬,你们师徒俩来辇上闲聊几句。”
髻作珥蛇状,道号玉国的“少年”,实则道龄已经六百载,他是莽道人的小弟子,前边还有十几个师兄师姐,却是他收了唯一一位弟子,为她赐下道号“青虬”,成为了莽道人唯一的徒孙。
好一位碧海水国路,白皙少年人。翩翩佳公子,艳于十五女。
莽道人一直是以这位小弟子为傲的,就玉国这相貌,这皮囊,能愁道侣?只会挑花了眼!
而那个徒孙,也是作男子装束,出门在外,总能赢得几句类似“宝剑珠袍美少年”的赞叹。
莽道人立即嘱咐一番:“你们侥幸登上车辇,与金爷当面奏对,不要失态,切记说话得体。”
他们师徒领命,隔着案几,毕恭毕敬,屏气凝神,与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金爷相对而坐。
金鲤笑道:“玉国,青虬,你们说说看,陈国师为何要借走那些实属鸡肋的长剑?”
玉国认真思量片刻,回答道:“陈国师是大剑仙,武学通神,能够将剑道与武道融会贯通,对上曹慈,就有额外的胜算。”
道号青虬的少女眉眼低垂,轻声道:“金爷,我与师父是一样的见解。”
金鲤笑道:“青虬,也无外人,说心里话。不要把我当成是与你师爷、师父一样的蠢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