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到没知觉的左手中指抵住余浩的后脑勺,余浩的身子抖不停。林思思微笑道:“你持刀杀人,没想过会上刑场吗?可惜啊,现在不是斩头。不然血溅三尺,我一定第一个喝彩。说吧,你派了什么人去堵截季冰的车?”余浩边抖边疯笑:“纵然一死,有季家独子陪伴,值了。”“那再多一个,岂不更好?”冰冷的好似不是自己的左手,移到了蹲余浩旁边的中年女人的后脑勺。女人哆嗦着哭泣。“哭什么?”余浩吼道,“振儿一个人没伴,我们刚好去陪他。”“原来这么感情深厚呀?”左手抵上了旁边的王露,“你少爷少爷地叫,上次在酒店还听你说只有你家少爷一个男人。不知道你这平平的肚子里,有没有你少爷的种呢?”林思思说着,没什么知觉的手指用力戳上她的头皮,却像挠痒痒似的没什么感觉。“不要杀我!”王露尖叫,“我也是孕妇,和你一样的孕妇……我有少爷的孩子……余总,救我……”闻言,余浩猛地转头看王露。中年女人亦是。再相看一眼,两人又悲又喜。女人哭道:“老爷,余家有后了……是振儿的孩子啊……”余浩盯着王露藏在黑大衣里的肚子问:“几,几个月了?”“两个月……”王露哽咽,“上个月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出了怀孕……我本想告诉少爷的,可是……没来得及……呜呜呜……”“单子呢?”“在我包里……我要早点找到少爷就好了……少爷,呜呜,少爷……”“呆会把单子放振儿怀里……给振儿送去……”余浩说着泪流满面,看向林思思。“我没有派人。”林思思抬抬握枪的右手:“转过去,对着墙说。”“我是准备了匕首,但并不是为了季鸿,而是季冰。但没想到他没来,还以为他察觉了。想来老天看不过去,要助我,代我出手了。扯平了,哈哈,好啊,和振儿作伴好啊。”“所以,你向警局要求让余萍出狱送葬?两人一起商量怎么对付季冰?”“萍儿什么也不知道,萍儿有再见振儿的权利!但季冰没来,季鸿却来了。终究没有亲手了结他啊。”林思思蹙眉。额头的伤,开始像针扎般尖锐。如果真是余浩动的手脚,他该狂妄。现在知道余振留了孩子,该不会赌上孙儿的性命而撒谎,让余家绝后。“爸,您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或许,季冰和林义已经平安回去了。站右边和张小雅一起看吊唁人手机的季鸿,大步走来。他从大衣内袋里掏出大屏幕手机:“打给谁?记得号码吗?”“我打休息室。季冰可能回去了。”她说着拨通了客厅放季冰书桌上的座机。嘟,嘟,嘟——哗啦啦的雨声做彩铃,电话那头更加寂静,好似电话再也不会被接起。隔了万水千山,隔了茫茫宇宙,好像她刚从凌南市邬镇到凌兴市的那一天,茫茫不知华法大学在何方。唯一的依靠是十年寒窗苦读积累的知识,努力辨别着繁华街道的路牌。可现在,能靠什么找到季冰呢?没有。即便有可以联系天南地北的手机,也不能。“喂?”嘟到了尾声,电话终于被接起。但并不是他沉静的嗓音。“喂,哪位?”是赵森急躁的声音,“喂?请说话。”“是我,林思思。”“思思?你在哪?”“我和爸在一起,用的是爸的手机。”“啊,太好了。见到鸿叔就好了。你怎么能乱跑呢?你们现在回来了吗?”“季冰有和你联系过吗?”“没呢。没见着他吗?”“罗琳好些了吗?”林思思捂住像心跳一样抽动的前额伤口,“她在你身边吗?”“好些了。她有些惊吓,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你别在意她的话。她不是有意的,我代她道歉。”“我知道,你不用抱歉。她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们刚从诊疗室回来,现在在沙发上休息,我拿给她,你稍等一下。”等了小会,赵森说:“琳琳,是思思的电话……你不用起来,我开了免提,躺着说能听得见……”“嫂子……”似刚动完手术的虚弱,不由让人想到她苍白的脸还挂着泪痕。“你确定季冰来了宝山殡仪馆吗?”林思思放柔声音道,“是有人告诉过你吗?”“是我,”赵森道,“是我告诉琳琳的。”“什么时候?”“昨晚季冰让我今早早点来医院照顾你之后,我和琳琳打电话时说了。是打电话没人接吗?”“不是没人接,是暂时无法接通。还有林义,也暂时无法接通。他们在同一辆车。”“你的意思,是我和琳琳通话的时候,被监听了?”“只能是这样。”“报,报警了吗?”“嗯,报了。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先挂了。”“等一下,你能想什么办——”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林思思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季鸿。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爸,您别担心,季冰不会有事。”季鸿点了下头,盯着余浩的后脑勺道:“余浩,迷途知返,才不会灭族。”余浩盯着墙上的五彩花圈,一声不吭。季鸿就一直瞪,似要用视线刺出个洞。好一会,余浩叹了口气道:“季余两家不再世交,但从今以后,各不相干。我对季冰问心无愧,你也不要再对付我。我只有一个还没出生的孙儿了……”他说着失声痛哭。哭了好一会后,他才道,“昨晚有陌生号码联系我,问我要不要帮忙,可以对付季冰。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五千万就可以。”季鸿一听,就要上前揪住余浩的头发。林思思赶紧喊道:“爸!”赵严不在,泉叔也受伤了。她也只是只纸老虎。虽然余浩戴了手铐,但体能上就不是对手。何况从没摸过枪的她,两米的距离,她也不一定能命中。季鸿站住。她又赶紧喊:“张警官,你可以过来这里看着吗?”张小雅放下靠门蹲着的最后一位的手机,站了过来。林思思突感脑袋沉重得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就见自己走到门口,坐到门槛上,捂脸哭泣。“是我,都是我……季家和余家不和了,季哥哥也不见了……哥也不见了,叔受伤了……我是凶手,我是……”她盯着自己忽然血红的双手,又看看雨水冲刷不干净的红色台阶,嚎啕大哭。哭声盖过了倾盆之声,灰蒙蒙的天空就落下血雨,铺天盖地。她冲进血红的天地中,声声呼唤:“季哥哥!季哥哥……”“为什么?为什么?犯错的是我,为什么要对付季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容不下我……”她跪在地上,仰天质问,却不知在问谁?红雨落在脸上,四处流淌,似要破开她的皮肉孵化体内的魔鬼。林思思拿起门边朱海泉遗落的黑伞,走下台阶,把伞撑到她头顶。她握住她插在口袋里的枪,乞求道:“我们离开,好不好?”“撒手不管,心里就会舒服吗?夏姐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想今日一别成永别吗?”“泉叔受伤了!又有人因为我们受伤了!爸也差一点……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如果身边的人都要因为我们有危险,你要去死吗?”她一愣,跌坐地上。红雨像地毯般铺在脚边,她盯着水潭中好似七窍流血的自己,又哭又笑起来:“只有这一条路了吗?”“岔路虽不多,但你正面向这条路。”“离开真的不行吗?”“如果离开了,仍有人受伤,你要怎么办呢?你要踏上这条路吗?”“为什么还会有?”“因为恶魔的最终目的,是要你从这个世界消失。”她一听,嚎啕大哭。那哭就像被妈妈遗弃在荒野的孩子,持久而绝望。林思思弯下身子,抚上她泪水和血水并淌的脸:“不哭,季冰和林义现在生死未卜,还有泉叔。我们得打起精神。你这样总是哭,我的头会疼会晕。相信我,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可你想杀人……我不想进监狱……”林思思噗嗤笑道:“我是想,但我不会做愚蠢的事。快起来,我很累了。”她握住她冷冰冰的左手,爬起来,抽噎着:“答应我,不要做冲动的事。”“嗯……”她揽住她久卧床榻而瘦弱的肩,轻轻抱住。“我害怕……”“别怕,有我。”她抽搭着逐渐消失身形。林思思的左手轻轻搭着自己的肩。季鸿撑着雨伞下台阶,喊她:“思思,外面雨大啊!”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跪在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射杀了。“爸,我想静静。让我静静。”林思思转身走往松柏围城的生死边界。呈正方形种植的树木背后,是一排排静默的墓碑。不论风多狂雨多大,都毫无一丝抱怨。不论尘世如何精彩绝伦,躺在里边的人都无一丝眷恋。终有一天,她也住进里面。但不是现在。如果季冰和林义这次能平安回来,我愿意原谅恶魔的无情。如果泉叔的伤无大碍,我愿意再给恶魔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如果我的身边从此以后再无伤亡,我愿意以身护恶魔一回。没有了执念,再无需大过身体好几百倍的房子,小小的一块墓碑就能容纳下烧成灰的身体。那把被风吹走的黑伞,落在10米外的一块墓碑上。暴雨依旧肆虐着狂风,伞柄不知卡在哪里,左右轻摇,却吹不动。潮湿的花岗岩,托着黑皮靴,散发着一碑一松树的松香。林思思沿着笔直的通道,走向那把摇晃着似在唤她的伞。整齐的石坟,一列列一排排,里面的住客,从不会因为早晚高峰而拥堵在红绿灯闪烁的街道。像是要阻止她靠近,风雨钻进伞内,呼呼旋转,吹得伞布绷紧。林思思压低伞面的高度,暴躁的风呼地被挤出去。伞布贴着她潮湿的头发,沙沙作响。那把伞的银色伞柄,刚好卡在墓碑前头石狮子的屁股与石柱的缝隙里。墓碑上正中央刻着金字——父季明母唐灵雁之合墓。左侧的字体小些——孝子鸿孙冰孙女琳曾孙惢。林思思摸摸宽大羽绒服里不显怀的肚子,微微笑着。爸爸已经给你取好名字了呢。她跪到地上,道:“爷爷,奶奶,孙媳不孝,都不曾来送别。请你们保佑季冰平安无事。如果可以,也请保佑孙媳的哥哥林义平安。他是位优秀的刑警,救了孙媳和你们的曾孙好多次的……”爷爷,奶奶,请赐我守护身边人的力量。我身体里的能量快没有了。:()谜情:季少夫人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