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玩意儿,这么难闻?”
“回殿下话,这是张太医开的方子,专治内虚,张太医说殿下自小身子骨弱,如今又历经生死劫难,内里耗尽,精气不足,需当好生调养。”
我捻着鼻子皱眉,回想起最讨厌的就是打针吃药,原先在现代社会吃的都是西药,还算勉勉强强,现下看见眼前比屎汤子还浓的中药,我恶心得肠胃都纠在了一起。
“良药苦口,还望长公主殿下饮尽。”
我伸出两只手指塞住鼻孔,仰头闭眼,咕噜咕噜灌了下去,霎时间,一阵酸涩甘苦从食道底部反了上来,我被呛得连声咳嗽,直掉眼泪。
识春赶紧放下药碗,从桌上端来一盒子甜果蜜饯,我连忙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嚼了好几下才勉强缓过来。
屋内烛光明亮,照遍了每一处角落,我借着光线打量起识春垂下的侧脸,娇颜粉嫩,是这个年岁的姑娘该有的模样,这般不施粉黛已然很美,真想不到会是这张脸把我吓去见了阎王。
我扶额苦笑,“识春,为何大婚那晚你们都穿白衣敷白面?”
“殿下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识春疑惑地转了转眸子,“咱们大魏尚佛,佛家又以白为贵,所谓‘贵鲜白,轻染采’,像长公主大婚这般重要的典仪,除新婚之人着绛色外,旁人都得着白色。”
“原来如此。”我思忖着点点头,把喜事办成丧失似的,活了快二十年我还是头一回见。
闻言,识春悄悄叹了口气,扯起衣袖拭了拭眼角,“长公主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倒显得无所谓,对于元霜的过去我没什么好奇的,毕竟人死债消,现在活着的人是姜玉,比起以前我更在意的是今后。
想到这里,我又记起自己的使命来,在我二十六岁死在驸马手上之前,驸马可千万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识春,驸马可曾出狱?”
识春含泪摇摇头,“未曾。”
“还没出来?我都睡这么几天了,皇上那有什么动静没有?”
识春哭哭啼啼地吸了吸鼻子,“听闻驸马还在大牢关着,皇上还未下旨。”
“还没下旨?”我摩挲着下巴低声自语,“该不会真在等我过去求情?”
“长公主殿下,驸马害得您如此,您怎么还惦记着他?”识春有些愤愤不平。
我抬头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既嫁给他,他便是我的夫君,我不惦记他,还能惦记谁?”
“可是殿下,您从前不是不愿嫁给驸马的吗?”
“不愿嫁?”我拧眉困惑。
“是啊。”
识春年纪不大,显然还是孩子心性,率真坦言。
她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都倒了出来,“殿下为了不和驸马成婚,在皇上的太极殿前跪了一夜,奴婢当时就陪在您身边,直到朝日初上,皇上也不曾收回成命。”
如此看来,这桩婚事并不顺从元霜的心意,既然她不情愿,这婚又为什么非成不可?
成了不愿成的婚,嫁了不愿嫁的人,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无法反抗又无法改变的命运,难怪她会在大婚之夜了却残生。
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元霜未免活得太矫情了些。
她贵为长公主,打小有人伺候,命也忒好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无父无母,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蛇皮袋当外套,自来水填肚子,挨饿受冻那是家常便饭,人生在世,什么苦我没吃过。
只要能活得下去,爱不爱的有什么所谓。
爱又不能当饭吃,唯有锦衣玉食,温床暖塌,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话已至此,我还是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那我为何非得嫁给驸马不可?”
“这,这是因为……”
识春环顾左右,磨磨唧唧地刚开口,门口便传来一阵响动。
一道扬声掐调的尖细嗓音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