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
“对,三十万大军,但总动员人员,至少五十万。小叔祖大概六月就要带八万先锋先行出发了,叔祖最早八月,最迟十月,也要走。”
五十万是加上随行的辎重兵、大夫、杂役等等的总人数。小叔祖指的是小月亮。
“三州怎么办?!”
“碌王叔祖说,三州从始至终都是大梁的一部分,不过,三州有许多文武女官,所以,要请您改制,把她们同等对待。”
众臣一阵喧闹,但皇帝道:“这是自然。”下面皇太子也露出放松的表情。
众臣只能暂时闭嘴,这事儿太过突然,他们得下去议论一下该如何统一口径。男女同殿为臣,实在是……岂有此理!但三州重归大梁治下,这可实在是难以让人控制的吸引力。
皇太子回来的第二天,皇帝就打了众臣一个措手不及。
调碌州知州森祈兴归京,任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方乾告老的折子,皇上终于在这个时候准了。至于升任碌州知州的,是个在京的官员都没听说过的名字——朵颜罗金。
几经周折,众人才得到了朵颜罗金的生平。这是个混血儿,十五年前曾经跟随碌王一路向北,砍过戕人的脑袋,在戕人的祖宗之地祭过天。后来因为他会几个字,让王夫给调走当了文官,从县丞干起,一路在碌州干到了现在。
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有人为这个嚷嚷两句却也不敢大声,人家的实绩,实在没的说。
皇帝:“碌王既走,碌州还是让个当地人坐镇为佳。”
众臣稍微了解了一下,便很轻松地将朵颜罗金过关了:“陛下圣明。”
这其实正是昨晚上众臣棘手的事情,说是回归朝廷,且三州与关外已让碌王治理了近三十多年,但无法改变的是当地胡汉掺杂与民风彪悍之事。
能科举过关的文人们,到现在也没几个想去投奔碌王的。这三十多年来,更没一个大臣弹劾过碌王私任官员的,毕竟万一弹劾,让他们去怎么办?
“陛下圣明。”
众人认下了,但男女同殿为臣的事情却是坚决不能在碌州之外施行的,结果直到三年后,朵颜罗金调入京城,他们才知道,“他”是个女的。
不想认,也得认。而且,一直西进的碌王,要官员要得太凶,把太歪瓜裂枣的送过去,他会把人砍了,将脑袋和大骂的信件一块传回来——来回信件需要快半年的时间,那些脑袋经历一路颠簸运过来的时候,都面目全非了,也更吓人了。
这下官员们更不敢去了,最后,在女官问题上开禁的前提,就是女官必须同意西去。
皇太子骂这群官员缺德:“须眉男儿不愿开疆拓土,这事儿想起来巾帼女儿了!”
武将:这事儿别连累我们。
永安十三年,皇太子主动求废太子位,欲西去。
皇帝叹了一声,应了。三年来,太子根本不适应朝廷的状况,他被说是“承碌王衣钵”,若不是年岁实在不对,这群混蛋怕是得把脏帽子朝皇后脑袋上甩。
皇太子欢天喜地去了南边,海上丝路已经彻底稳定了。中原大梁,没人知道碌王到底去了多远,只知道,永安十五年的时候,海港外挤满了遮天蔽日的船只。其中最大的船,挂着“碌”字旗。
永安十七年,姜疾珺驾崩,谥景。
他的二子,姜归黎继位,次年改元谨乐。
这位皇帝一上来就希望停止碌王的西扩,他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能做到。
然后,他被朝中大佬们教做人了。文臣武将,一起反对,甚至往常最喜欢有事没事骂碌王的文官们,指着鼻子骂皇帝“忘恩负义!小人之行!”
皇帝懵了,支持他的官员很快被翻出来了各种贪赃枉法之事。即便他们自己没贪赃,但总有亲眷、家仆,然后通过他们把脏水栽在这些官员身上。
最后只剩下两个确实清如水,家里一贫如洗的,也火速被调出京城,前往外地赴任,这辈子能回来就是奇迹。
不过半个月,皇帝就从雄心勃勃,变得满脸茫然。
“母后!母后!”皇帝几乎是崩溃地冲进了太后的宫中。
正在抄经的太后停下了笔,看着这个小儿子一脸无奈。她劝过他,无奈对方听了个开头就转身离开了,直到现在,这是知道疼了,才转头来找她了。
太后挥退了下人,皇帝直接就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开始哭:“为什么啊?为什么?!”
“因为利啊。赵家、方家、刘家,都和大海商有勾连。你算算这三家就占了朝堂上多少人?薛家和李家是不做海上,但他们的铺子都开到西边去了,每年一船一船地运回来金银和粮食,有三成就是他们家的。你让碌王停止西扩?这不就是和碌王交恶,甚至和他断了联系的前兆吗?谁乐意啊?”
“这些人,怎么能为了私利,置国家大事江山社稷于不顾?”皇帝有精神了,他开始骂他的官员。
太后头疼,当年就不该让太子跑去西边,只是先帝觉得亏欠了长子,一定要放手。可姜归黎就不是按继承人培养的,当年他的老师和伴读,也特意找的都是些大言炎炎小言詹詹之辈,觉得他以后能活得面上过得去便罢了。后来皇帝觉得,他之后是个无能的皇帝也好,不会惹事。
谁想到姜归黎是无能,但他胆子大啊。如今这也算是他们自食恶果了。
“碌王夫夫远在极西之地,待他知道中原不再支持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太后看着他,道。
“对!”皇帝越发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