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偃虽然知道秦王后与李牧是亲戚,但他没有想到,秦王后居然对李牧这般看重。为了李牧,她居然亲自跑到邯郸来了!
早知如此,赵王偃定会对李牧好一些,即便他不愿再重用李牧,他也不会派人去折辱李牧。
现在,赵王偃只希望李牧能够识相一些,不要在秦王后的面前告他的状——依照李牧的性格来说,应该不是那等会背后告人黑状的人吧?
耐着性子应付了赵王偃一日后,第二日,李令月终于在郭开的引路下,见到了李牧。
李牧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裳,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
然而,当他看到走在前头的郭开时,眼神却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虽说他知道他的伤势能够好的这么快,全赖郭开为他请医问药。可正如他之前所说,他这一身伤,原本就是拜郭开和倡后所赐。他见了郭开,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李牧正准备开口讽刺郭开两句,就见郭开让开身子,将身后的人请上前来:“秦王后,这人就是李牧了。”
李牧的目光落在了走在郭开之后的人身上,秦王后是一名看上去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她有着精致的五官与明媚的容貌,若是身着华服站在此处,定会给人以雍容之感。
但此刻,她穿着一身干练的戎装,当她锐利的眸子望过来时,经验丰富的老将李牧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一名战场老手。
这事儿也当真奇怪,秦王后明明还这般年轻,秦国境内又将才济济。有什么仗,需要她去打呢?
不知是不是李牧的错觉,这位秦王后身上,似乎有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息。
秦王后对身边的郭开道:“多谢郭相为我引路。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我本族堂叔说,还请郭相暂且退避一下。”
郭开应了声,却依旧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李令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依旧温和可亲:“郭相的好处,我已记下了。回去之后,我就说与王上听。”
郭开这才满面笑容地离开。
李牧看不上她这副样子,不由冷哼一声道:“郭开不过一个凭着谄媚上位的小人罢了,你是秦王后,为何你要对这样的小人物这般客气?这就是本家人教出来的风骨吗?”
李牧如今虽然被贬,但他自有他的傲气。像郭开这样的人,他向来是不屑理会的。
“若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秦国将领,我自然可以不理会郭开。但我是秦王后,我就免不了要为秦国考虑——这郭开,可是我秦国灭赵的关键所在。”
不知多少人,瞧不起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最终却在小人物身上栽了跟头。李令月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是与郭开虚与委蛇一番罢了,这对于李令月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若换做是李牧,杀了他,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李令月的一番话,令李牧变了脸色:“秦王果然有一颗虎狼之心!”
“赵王没有虎狼之心,难道是他不想么?是他做不到罢了!你总不能因为赵王做不到,便不许秦王去做吧?”
有时候,李令月听着那些人左一句“虎狼之心”,右一句“暴君”的,都觉得好笑。
在这大争之世,没有野心的国家,早早就被吞并了。能够挺进决赛圈的,哪个不是吞并了无数小国的存在?哪个不是一路厮杀过来的?
既然如此,谁也别说谁。
总不能只许你兼并别的国家,不许别的国家兼并你吧?
李牧的嘴唇颤抖了数下,想要反驳李令月的话,最终却闭上嘴,颓然叹息了一声。
“无论如何,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赵国的将领,但我也绝不会成为秦将。”
“赵将、秦将,你的格局,就仅此而已吗?”李令月道:“在来赵国之前,我便听人说了,你对代地的普通黔首甚好,因而代地的黔首也对你颇为感念。正因如此,我一直对你心向往之,可今日一见,不得不说,我有些失望……”
这般说着,李令月摇了摇头:“明明有兼济天下的本事,可你却一心只为赵王这个昏庸无能之人效忠。赵王不用你了,你便也无心去管那些视你为保护神的普通黔首了。”
“旁人周旋于各国之间,或为功名利禄,或为一展所长,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这片名为赵的土地吗?赵国本就是两百年前三家分晋得来的,当初晋国君主做得不好,所以晋国被韩、赵、魏所取代。如今赵王做得不好,那么他自然也该退位让贤。”
“你让德不配位之人一直待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才是对赵国黔首们最大的不负责!”
李牧听着这番话,陷入了怔愣之中。
李令月道:“你自诩为赵人,你所希望的,究竟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过得好,还是赵王的政权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你好生想想吧。”
“当今之世,唯有秦王,能够好生发展赵地,善待赵人。在秦国与赵国进行贸易往来之时,赵王又为赵国的发展做了什么?你当真要为了尸位素餐的赵王,而反对秦王吗?”
话说到这里,李令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