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遮蔽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是人还是鬼。
金猪深吸一口气,下意识问道:“陈迹,你觉得咱们该不该撤?”
六条怔了一下:“大人,我是六条,陈迹被押解着,没有过来。”
金猪微微转头,默默看向身旁的那张青色虎面,久久不言。
他心中自嘲一句,而后开口道:“你们觉得,刘家设埋伏,是不是已经看穿我们身份了?”
西风保持着挺拔且倨傲的姿态,在面具下低声说道:“大人,刘家埋伏人手兴许是为了以防万一,并不是针对咱。换咱们去接洽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会提前安排人手布控的。”
六条低声道:“有道理。”
金猪低声驳斥道:“事关身家性命,怎可有侥幸心理?”
西风沉默片刻:“大人,要不咱们先撤吧?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抓他。”
六条说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猪沉默不语,难以抉择。
这便是他先前要去找陈迹的原因:自己身边竟是连个帮忙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就在此时,那架马车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刘明显披着一袭黑色狐皮大氅,手中抱着一只小巧的铜手炉,缓缓走下车来。
他与金猪等人遥遥相望,隔空笑着问道:“几位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桥一叙?”
桥上桥下两方对峙,空气渐渐凝固,连桥下洛河都静悄悄的。下一刻,金猪低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上桥!刘明显已现身,稍后听我号令行事!”
西风抬脚上桥。
刘明显见他们登桥,便笑着说道:“诸位何必如此谨慎?”
西风身后的金猪冷笑道:“你把匠作监副监丞交给我等之后,又授意洛城兵马司将人夺回,此事已违反了彼此的约定。今夜我等还愿意前来,已是对你刘家天大的恩赐。”
刘明显渐渐收敛笑意:“以我刘家门第,谁有资格谈及恩赐?”
金猪笑着说道:“哦?你刘家早些年依仗着自家有太后和阁老,作威作福、嚣张跋扈,留下了不少把柄。这些年朝堂局势逆转,刘家门生故吏被御史言官参倒了一半。眼看着大势已去,只能龟缩在豫州一地,再有数年,怕是连豫州都保不住,最后落得个抄家灭门的地步。”
金猪声音渐冷:“若非如此,你刘家又怎么想到要联系我景朝?”
刘明显忽然哂笑起来:“景朝……诸位真是景朝人吗?金猪大人,您何时变成景朝军情司的谍探了?”
金猪听见对方喊出自己名字,当即面色一变,拉着西风与六条向后退去。
刘明显骤然爆喝:“此三人乃景朝贼子,吾乃洛城通判,自当为朝廷除之,杀,格杀勿论!”
撕破脸了!
刘明显身后的张果儿从腰间取出一支铜哨吹响,尖锐的哨音撕碎夜色。
刹那间,一座座安静的民居豁然洞开,数百名披着棕色皮甲的精锐掩杀而出,与分散藏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的密谍厮杀在一起!
金猪飞退之际,却见身后有十余人嘴中横咬着长刀,从牡丹桥下爬上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西风急促道:“大人,是刘家在偃师大营里藏的精锐!”
金猪想要拉着西风、六条跳河,却被那摩挲着山花鬼钱的张果儿,与那两名纹身的汉子拦住去路。
他面色阴沉的听着夜色中的金铁交鸣声,转头看向刘明显:“刘大人私调甲士进城,是要谋反吗?”
刘明显意味深长道:“我可是在捉拿景朝贼子啊,怎么会是谋反呢?”
金猪冷笑道:“说我等是景朝贼子,刘大人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擅自围杀密谍司与谋反无异。”
刘明显摩挲着怀里的铜手炉,笑着说道:“先前你们约我来牡丹桥的密信我都还留着呢,密信上分明就是用景朝军情司才会用的密信藏字手段,这便是证据。即便没有这个,我照样能捏造出不少证据来,此事便不劳金猪大人操心了。”
金猪缓缓摘下面具,却见刘明显转头对身侧一人说道:“元大人,先前我方泄露机密导致贵司险些被围,此事确实是我刘家的不对。今夜,金猪项上人头便是我刘家送上的厚礼,以此当投名状,可够诚意?不知司主可否南下,我刘家有要事相商。”
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回应道:“刘大人诚意十足,若真能取金猪项上人头,司主定然南下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