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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迹。”
“嗯?”
金猪骑于马上,看着身侧那面色平静的医馆学徒,忽然感慨道:“你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料,先前你说过要辞去密谍之职,可密谍司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大人为何这么说?”
金猪看着长街尽头:“你太喜欢剑走偏锋了,早晚会摔跟头的。”
陈迹换了话题:“大人,刚刚张大人说‘徐文和都保不住你们’,徐文和是谁?”
金猪乐了:“那是内相大人的名字,只是如今大家要么叫他毒相,要么叫他内相,都快将这名字给忘了。张拙倒是好大的胆子,五品官员竟敢直呼内相名讳!”
陈迹好奇道:“我总感觉,张大人和那些文官不太像,倒像是个游侠儿。”
金猪笑眯眯道:“还真被你说准了,张拙结妻子身故后,他还真去当了一年的游侠儿,每日与江湖人士厮混在一起,不务正业。”
“那他后来又为何回来娶了徐阁老的侄女?”
金猪讥笑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文官们不都这么想的吗,哪有啥为什么。对了,他要将闺女许配给你的事,咋回事?若真能成,可省了你三十年弯路……内相大人曾言,张大人是宰辅之相!”
陈迹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此时,有密谍惊呼:“大人,有火光!”
白衣巷在城东,待陈迹等人纵马赶至城西时,已是子时。
还未出城,金猪等人便远远看见城外燃烧着冲天的大火,火星在夜空中四散飞舞。
金猪震惊看向陈迹:“还真被你料到了?你怎知城西会出大事!”
陈迹面色沉凝如水。
金猪急声问道:“城外有什么能烧出如此大的火势?”
陈迹回答道:“恐怕洛城府衙用来抚恤灾民的粮仓。”
金猪面色一肃,他也不傻,当即明白其中关节:“城外聚着一万多名豫西灾民,饥不果腹、衣不蔽体。若粮仓被烧,再有人混入灾民中煽动,恐怕灾民会立时化身土匪,冲入洛城烧杀砸抢。若生民变,张拙与陈礼钦二人前途尽断!”
一名密谍疑惑道:“大人,洛城兵马司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有民变,他们会立即关上城门等官军前来弹压。若不及时关上城门,可是杀头的大罪,刘家给他们塞再多钱也不好使。”
金猪冷声道:“我猜,西城门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刘家打开了。”
话音刚落,数人策马拐过一个街角,正看见西城门豁然洞开,城门前的士兵皆被人抹了脖子,尸体倒了一地。
遥遥的,陈迹已透过敞开的城门,看见密密麻麻的灾民正高举火把,手里拿着钉耙与木棍,气势汹汹朝洛城奔来。
有密谍急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金猪心生退意,张拙与陈礼钦丢不丢官职,与他有何干系?这群灾民冲进洛城烧杀抢掠,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又不是此地的父母官!
金猪看向陈迹:“你我今日已然尽力了,是他们文官之间斗来斗去酿成大错,与我等无关!反正你那父亲也不待见你,他丢了官职刚好给你解气!”
陈迹驻马而立,斗笠下的目光默默望向城门外的火光,城门外,仿佛躁动着不安的气息,随着火把的焰影跳动。
陈迹问道:“若是灾民冲进城里来,会死多少人?”
金猪看着陈迹眼中跳动的火光,惊声道:“你管他死多少个呢,这些灾民杀不到安西街的!陈迹,今晚只当我们没来过行不行。只要我们不插手,此事便与我们没有关系,一旦插手,不是我们的错,也会被那群文官安在我们头上!”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陈迹伏低了身子策马直奔城门:“关城门,莫让灾民冲进来!”
密谍们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金猪。
金猪看着陈迹的背影咬牙道:“莫管他,让他自己死去!”
可他纠结数个呼吸之后,竟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狞声道:“妈的,随我关城门!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