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这句是真话还是谎话?”
“滚出去。”
“哦……”
西风溜出门去,金猪坐回椅子上,缓缓靠向椅背。
他拿起一份邸报盖在脸上。
谎话说得多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
……
……
车水马龙中,两名密谍远远在陈迹身后缀着。彼此之间像是连着两根无形的线,如何也扯不断。
忽然人群中热闹起来,只见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疾驰,一名腰缠红带的汉子高声道:“陈府陈问宗,解元!”
在他身后,还有一年轻汉子骑着快马同样高呼:“洛城同知陈府家公子,陈问宗,高中解元!”
“林家公子,林朝京,高中亚元!”
“洛城同知陈府家公子,陈问孝,高中经魁!”
一个接一个的‘捷子’争先恐后抢去报五魁。
所谓报五魁,便是‘捷子’们清晨便守在贡院前等着放榜,放榜之后,立刻抢着去给前五名报喜,最先赶到五魁家的人,能领到重赏。
少则五两,多则五十两,例如陈府这般门楣,必是五十两这顶格的厚赏了,所以捷子们人人争抢,路上打起来都有可能。
陈迹默默看着,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前一天还在窑厂里与水泥灰尘为伴,一转眼秋闱都放榜了。
某一刻,他也想坐在窗明几净的书院里,无忧无虑的学习……还是算了吧,经义这玩意,学不了一点。
陈迹笑了笑:“我还是更适合与人赌命啊。”
此时,街上百姓纷纷让路,连牛车都拉至一边,仿佛这世间再重要的事情,也得给秋闱报喜让路。两名密谍没有去看捷子,而是紧紧盯着人群中陈迹的背影,可当快马经过彼此之间时,只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快马疾驰而过,眼前却已没了陈迹的影子,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疾驰的快马仿佛一柄快刀,斩断了彼此之间的那根线。
半个时辰后,陈迹拎着两只烧鸡站在太平医馆门口,任由赶早集的人流从身前身后经过。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用手搓了搓脸上略显疲惫的神情。
待到自己面色柔和,这才笑着抬脚跨入门槛:“师父,我回来啦。”
红木柜台旁。
姚老头正隔着柜台与人下棋,他听见陈迹声音,抬眼看来:“你还知道回来呢?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你把我太平医馆改名叫太平客栈得了。”
这时,与姚老头对弈之人转过身来:“小陈大夫回来了,我还担心等不到你呢!”
陈迹一怔。
来者赫然是这洛城知府,张拙!
只见张拙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便服儒衫,带着一顶时兴的缨子瓦楞乌纱帽,踩着崭新的皂靴。
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官员,反倒更像是要去赴宴的风流人物。
陈迹将手里烧鸡递给佘登科,疑惑问道:“张大人怎么来了?”
张拙亲切的拍了拍他肩膀:“你制那名为‘水泥’之物,解了我燃眉之急,自当上门感谢一番。”
陈迹笑着说道:“张大人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生意。”
张拙面色一肃:“怎么能不谢呢,你可知道咱们豫州每年冬天要冻死多少人?”
“多少?”
张拙说道:“嘉宁十九年,豫州三十一家义庄,合计收敛冻死尸体三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具,嘉宁二十年,合计收敛……”
陈迹听着这位张大人历数每年冻死人数,越听越心惊,仅豫州一州之地,每年都要冻死这么多人?
却听张拙说道:“今年若能在第二场雪落下之前,再盖出一批房子来,想必洛城能少死很多人。我作为洛城父母官,理当来当面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