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她是打扰。
分明都已经有过亲昵之举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说的喜欢、心意,通通都是打扰。
心中有根细小绳子在渐渐收紧,一丝酸意从她鼻尖冒出。
好半晌,秦朝云再未说过一个字儿,转而收拾了自己的心情,绕开了前方那人,径直地朝外头离开。
她的背脊纤瘦而挺直,步履利落而匀速。
高傲地,不回头地架势一直朝前。
周焰盯着她离去的身影,长睫一敛,看不出情绪。
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后,周焰的眸子朝一旁的暗角扫去,凌厉地一眼。
那头黑漆一片,再无响动。
转身之际,周焰余光瞥见那一本遗漏小书,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他弯身将那小书拾起,指腹攥着那纸张,眼前似又淌过她那张粲若星河的眉眼,微微勾着朝他说话。
她的小话本子被周焰折好放入了衣襟处。
遽然间,周焰转身朝那暗角抬步走近,光线薄弱,周焰手中握着刀柄正待出鞘,便见那暗角处传来一阵喘气声。
一人被捆住手脚从那暗处踢了出来,青袍薄衣的男子从中走出,手中捏着一柄鎏金雕纹折扇,喘着密气看向周焰,一副十分辛苦劳累地模样开了口:
“周大人,瞧瞧本王又给你抓一个吃里扒外的。”
程明璋抬手拨开斜下的一绺发丝,收了折扇指向那跪地之人,那人一袭飞鱼服,乌纱帽下一张脸此刻苍白惶然。
“是你。”周焰淡漠地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没有多大惊讶,自然也没有多大失望。
他记得此人,半年前第一批归入他麾下的锦衣卫便有此人,那时关西一战,此人也曾与他共赴生死一线。
却不曾想,他也是背叛一员。
“是何时开始的?”他问。
李梁瞳仁一黯,他知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背叛都指挥使的人,从来都不会死得轻松。
“要杀要剐,悉听主上吩咐。”李梁咬牙,垂首看地。
闻言,程明璋眼底划过谑笑之意看向周焰,静静地等待着周焰的抉择。
“元明十九年冬,关西一战你曾为我挡过一箭,后又有火烧敌军营帐为我方赢得一线转折之功,回都城后,我便与陛下禀明此事,自此你从小旗升至试白户。”
“我只问你,是从最初那一箭起,还是后来。”
周焰将出李梁这场功绩说得无一遗漏,目光利利地落在他仓皇的面颊上。
跪在地上的李梁一时之间心中揪起,他出生微寒,自入锦衣卫以来才有得一些机缘,坐至如今位置,然人总是贪心不足的,直至事迹败露,他才悔之晚矣。
骤然间,李梁仰头对上周焰的视线,眼底有泛泪光,他嗓子滚痛地回答:
“是……后来鬼迷心窍。”
片刻,周焰略一颔首,朝外唤来了周齐将人压入暗狱。
程明璋瞧他一眼,将折扇柄端拍在周焰结实地肩头,眸中一掀,玩味地开口:“哟,德行。”
他虽小周焰四岁,但他却分外了解这人。
强大、淡漠、目空一切、视权无物是他,
背叛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但他却必须要知晓是一开始的背叛,还是后来的背叛。
也不知该说他是真的情感淡漠,还是将一切不敢看重。
“你就不好奇,你那下属是任命何人?”程明璋看向他,故意发问。
一记冷光睨来,周焰神色淡淡地撂下一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