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你今儿可好些了?”雍王妃温声问她。
朝云点头,清凌眼瞳凝着那截摇晃的车帘。
一厢沉默,恰如窗外寒冽的冬风一般,朝云长睫微颤,听着帘后的风声,马车便已摇摇行至承天门内。
晋文帝死了,宫中满眼一片白色,时不时能闻见宫人的恸哭声。
马车停下,众人踏上脚下这一片宫道,白雾里四周隐约有人头攒动,身着官服的大臣们面上都披了一层白。
肃容满面的,众人均是朝那太极殿而去,行至殿外玉阶,四周白幡飘扬,哀声不绝。
殿门前,晋文帝的贴身太监苏荃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着恸哭不止,听着一旁的小内官说起,苏荃在陛下薨逝后,接连哭晕了三四次。
当真是个忠仆。
朝云随着父母一道踏入殿内,昔日金碧辉煌的殿宇,此刻挂满了白布。
正殿内,祭馔摆满,琳琅满目。
玄黑鎏金的棺椁前,一群老臣跪伏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晋文帝登基那几年,大燕正从危难中度过,少时新帝,心中鸿鹄,一心要开创出盛世天下。
后来,繁华满眼,少年不再是少年,清明双眼染了浊污,自此流连花丛。
但他有过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故而,一应老臣心中还是难以接受,他突然薨逝一事。
前方内官们红着眼抬走了几名哭晕的老臣,朝云垂着眼随着父母跪在蒲团上朝皇帝磕头。
叩首后,她直起背脊,于人群中瞥见了皇室子弟角落里的孩子。
她记得他。
那是已经痴傻的五皇子。
男孩怔然地跪在蒲团上,眼眸直直地盯着那棺椁,似是很迷茫,为何大家都在对着睡着的父皇哭呢。
没过一会儿,五皇子忽然也在殿内大哭起来,他急切地想要扑向那棺椁,猛然间,身后一双手将五皇子的身子提起来。
他回头,看见了二皇兄一张温良的脸,眼眶泛着红,似刚哭过,但那瞳仁里却划过一丝狠意。
二皇子抱着五皇子,在众人面前安抚着他,五皇子肩头不住地发颤,猛地一口咬住二皇子的手臂,一时间腥气弥漫他的齿间,二皇子忍着痛,唤来服侍五皇子的嬷嬷,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不少朝臣关切着问询二皇子伤势,他虚与委蛇地应付着,抬目间,却对上殿门处的一双眼。
倏然间,二皇子唇边牵起一丝笑意。
朝云对上他那双阴狠的眼,又轻瞥过他捂着的手臂,眼底漫起一丝嘲意。
两厢目光交错,身后传来内官的通传声。
“太后至!——”
众人回首,看向殿门处,只见云太后一袭素衣,面色惨白地由嬷嬷扶着入内。
一顿行礼参拜后,云太后疲惫地吩咐众人平身。
二皇子从蒲团起身,走至太后跟前,恭敬地揖礼一拜,嗓音微哑道:“孙儿拜见祖母。”
“好孩子。”太后眼中泪光闪动,拍了拍二皇子的肩头。
哀乐从殿外传来,连绵悠长。
殿内哭声随着哀乐而起伏,内官抬下了一个又一个哭晕的大臣与妃子。
一直待晨间祭礼结束,众人歇息之时,朝云随着人群踏出殿门,一道帘帐忽而被风吹起,一双手于人群中将人恍然拉入帘笼之后。
逼仄的空间中,二皇子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她,而后轻佻一笑,攫住她的下巴,细细观摩着她这张姣美的脸。
“秦朝云,大局已定,你说你当初要是求求孤,是不是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朝云抬手去掰他的手指,用尽了力气,却仍旧敌不过他,又去掐他被五皇子咬过的手臂,这人却只是凝眉,绝不呼痛,朝云无奈只得恶狠狠地回瞪向他。
可被她这双眼睛一瞪,二皇子那颗泛滥的心又变得澎湃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朝云触碰着的手背上,轻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