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蜡烛,看着那温暖火光,呆呆看了半晌。
末了,终于将它吹熄了。
黑暗里,他拿起桌上那碗酒酿圆子,打开窗,看也不看地,尽数泼去了窗外花丛。
关上窗回榻,头也不回。
她确实触动过他。
但是跟门派的利益比起来,他那点少年人的动容,并不能算得什么。
半劫缘,半劫缘,中间到底有个“劫”字。
他不能爱她。
*
那一晚,顾止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在极寒之地独自跋涉,风大雪大,每迈一步,脚下的冰湖便崩裂尺余,豁开狰狞的深渊。
他无暇回看,缩着肩膀顶风走。
寒冷早已入侵他四肢百骸,冻得他连寒冷本身也不觉了,只余麻木。
麻木到,似乎早已适应这一切。再这么走下去,能冻毙自然是好的,但若死不了,也还可以习惯。
可是,前头,寒冰忽然缓缓化开了。
一个人,提灯泛舟而来。
一盏莲花灯明如圆月,黑发未着钗饰,滑顺地披在身后。一身层叠繁复、流光涌动的华衣,被灯火映得摇动生辉。
脚下,一只纤窄羸弱的小舟。
所到之处,寒冰齐齐崩断,寒风止息,冰湖化为春水。
舟头涟漪泛着花灯的光,层叠潋滟着推开去。
花灯的光里,那人袅娜抬眼。
一个含羞的笑。
楚皎皎。
她泛舟到他身边,看着他伏在冰上,狼狈又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掩唇。
“公子,还不回去,怎么在这?”
他无话可答,只是发愣。
楚皎皎弯了腰,伸出一只纤白的手,递到他眼前。
笑得眉眼弯弯:“我来接公子出去。”
行将冻毙的人,颤颤巍巍地接了。
她的手很软,温而潮湿。未及他留恋,便松开了。
他到了她的小舟上。
跨进来,方觉小舟内温暖如春。舟内盛满了鲜花,姹紫嫣红,馥郁芬芳,他在舟内格格不入地打着哆嗦。
她垂着眼,舀了碗酒酿圆子,递到他手上。
他刚想接,她却忽然顿住了,道,“咦,公子太冷了,似乎适宜用些热的。”
说着,又给他盛了一碗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