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中,她又眨眨眼,吐息间,根根分明的长睫扇了扇。
——竟然近得闻到了她的呼吸。
是花香。
他心里轰然一声惊雷,触电般松开手,敛袖后退半步。
几乎不敢看她。
惹了这么大的火,她却恍若未觉,坦荡天真地仰起头,温声道,“谢过公子。”
顾止偏着头,声音是少见的冷淡,“叮嘱过姑娘不要随意走动,山上危险,怎么还是独自出了门?”
南琼霜回身,从舟中捞起一件雪白的外衣。顾止刚欲趁她没瞧他,看她一眼,忽见她拎着那件长衣,转了过来。
妥帖地替他披在肩上。
干爽的衣料,罩在他湿漉漉的身上。他方才发觉,出水后浑身湿透,深夜里又寒凉,他已打了许久的哆嗦。
没被人牵挂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冷。
他垂眸,看着她踮脚为他披好了外衣,又着手去系领子上的小扣。
那双素白的手在他下巴底下灵活翻动,他本来想躲,却看见她长睫毛下,一双眸子被灯火照亮,唇微微勾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似的,一个笑。
他没躲,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
直到她的指节,确确实实地,擦到了他的下巴。
他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浑身不自在,后退半步,自己娴熟地将扣子系好,轻咳了一声,“姑娘这么晚出来做什么?可有受什么伤?”
“运气好,并没遇上什么危险。”她笑得温柔,“只是听闻公子领罚至深夜,怕公子当真出了什么差错,放心不下,也睡不着,于是干脆来看一看公子。”
说着,将他湿着的长发从外衣里拿出来,披在背后。
“放心不下,也睡不着”。
他今日练功实在是练得太久,竟然有些头晕目眩。
“……让姑娘担心了。”声音低低的。
南琼霜:“别说这些。”牵起他的袖子,拉着他跨进舟内,“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入夜的天山,除却一盏莲花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南琼霜坐下,顾止本欲相对而坐,却在直视进她一双笑眼里的时候腾地起身,拿起了船竿。
“姑娘,山里危险,下次不必冒险前来。”
南琼霜不答,顾止于是望她一眼,只见她双手撑在腮边,很有些乖巧的模样。
“公子是为我而受罚?”
生得温柔,语气却有些俏皮。
答了怕她心中有愧,顾止沉默不语。
“既然公子为救我而冒险,那么我为公子冒险,是理所应当。”
顾止将竿入水,水光映在他脸上粼粼波动,“姑娘不必挂怀,既然是受顾某牵连,便是顾某分内之事。”
她却转了个话题:“当日公子要破戒带我上山,我以为因要救人,门内不会深究,方随公子上了山。不想,原来是公子将一切都担了。”
越说声音越轻,“要不是师姐告诉我,公子是一点儿也不叫我知道。”
顾止沉默良久。
她又道,“我以为,天山派素来是江湖称道的正派,为着救人,并不会深究山规,不曾想当真……”
“山规严苛。师叔罚我,自然有他的理由。”
“但是,公子破戒,也有公子的理由。”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撑船。
水声汨汨。
南琼霜小心睨着他的眼色,斟词酌句,“公子只是无法任我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