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烛的手穿过光幕,在他眼前摊开,奴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手心里是一块银色金属制成的军牌。
“他们把你从机兵里带出来时,拿走了这块军牌,想要查明身份。我将它要回来了,现在还给你。”
奴隶愣愣地伸出手,军牌落在他的掌心,带着点温度。他收拢手指,攥紧了,硬质的边缘硌痛了手掌,却又在疼痛中窜上隐秘的快感。
但他没有松开手指。
桑烛并不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体上,善解人意地背过身,这让奴隶松了一口气。
“每一次远征都是一场悲剧,人们不得不继续这样的悲剧,是因为虫巢始终高悬于天空,人们需要追求群体的延续,而不是温和地走入黑夜。”桑烛的手指抚摸着典籍的封面,上面印着烫金的纹路。
“但这并不意味着,远征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是必须被牺牲的。”
“所以我不窥探你的过去,也不询问你在远征中如何活下来,又为什么没有跟着军队一起回归。”
“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我都会带你回到帕拉。”
桑烛说完就打算离开,留点空间给奴隶独自消化一下现状。
奴隶轻轻唤了一声:“圣使大人。”
她停下脚步,侧头回眸,目光并不往下,只落在奴隶的脸上。
桑烛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她和这个奴隶第一次清醒的,平静的,相互对视的,不处在危机和混乱之中的对话。
“谢谢您,圣使大人。”
桑烛微微露出一点笑意,看上去遥远而温和:“稍微休息一下,准备踏上帕拉的土地吧。”
医疗仓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奴隶从医疗仓里跨出来,攥着军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动了动湿漉漉的脚踝——那种程度的伤,仅仅五天就痊愈了,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只有使用最顶级的修复液才有可能做到。
这东西一般只供给校级以上的军官,普通士兵,哪怕被选中驾驶机兵的那一批精锐,也只能使用次一级的,维持生命罢了。
毕竟——消耗品并不需要全须全尾,只要大脑还能发出指令,就能进行精神链接。
不知过了多久,嘀的一声,舱门再次打开。浅栗色头发的军官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叠衣服,露出如沐春风的斯文笑容。
“圣使大人说,你需要衣服。”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将衣服放在距离奴隶不远的地面上,神情中不带恶意。
但他带来的既不是普通的常服,也不是士兵的军服。
而是俘虏或被羁押的犯人所穿的囚服,束缚带明晃晃地挂在上面,目的昭然。
“啊,抱歉。”铂西真诚地解释道,“这艘军用飞行器上没有别的衣服,这是我的疏忽。虽然也可以找身量差不多的军装给你,但你虽然是圣使带着的人,毕竟身份不明。第三军对制服还是有一定规定,不能轻易让外人穿。”
“圣使大人的命令不容置疑,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比较合适。”
他微笑着打量奴隶脸上的表情:“反正衣服不过是为了蔽体,这些束缚带你无视就好,我会向大家说明原因。”
这是个合理的理由,合理到哪怕这个男人真闹到桑烛面前,他也能够以此辩解。
当然,如果因此激怒了眼前这人,让他怒而对自己动手,或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