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修兵刃者,剑修最为疯魔,不疯不成剑修。”承微看向修剑的徒弟,笑了笑,“殊不知,这天底下对剑最有执念的,并不是剑修,而是铸剑者。”
远的不提,碎天剑宗如今最有名的剑修是梅溪剑,梅溪剑自然冠盖天下,但这把剑只有在沈约手中,才是真真正正的雷霆之剑,换言之,沈约换一把别的差不多的本命剑,也能有如今的成就。
所以修仙界无人会在意炼制梅溪剑的炼器师是谁,因为重要的是用剑的人,而非是手中的剑。
就像小阿叙习剑,用的剑也并非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宝剑,他也从未想过要替小弟子寻一把威镇寰宇的天品灵剑,这显然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但炼器师擅长的,却是以法器兵刃之力锦上添花,可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对于“有追求的炼器师”而言,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五大宗门之中,唯有碎天剑宗以兵刃冠名,且世间剑修无人不对碎天神剑推崇备至,这把神剑是真真正正盖过了拥有者姓名的剑,哪怕使用者不再,锋芒依旧不减当年。
它是世间炼器的登峰之作,没有一个炼器师不想炼制出一柄碎天神剑,可修仙界千万年来,也就只出了一柄碎天剑。
谁也不知道这把剑是如何锻造而生,碎天剑宗也从未对外透露过,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炼器师趋之若鹜,王继文就是其中之一。
他并非碎天剑宗弟子,但自从年轻时见过一次碎天神光之后,他就为之神魂颠倒。道心的偏移或许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直到他后来越来越成功、越来越有能力,心头对于碎天神剑的追求几乎是喷薄而出。
于是他来到了容渊城,费尽心思成为了坊主,为的就是炼制出一把无与伦比的神剑,这把神剑绝不会屈居于这世上任何一名剑修之下。
凭什么只有剑修驾驭神剑,剑为何不能凌驾于剑修之上!他便要炼制一把剑,哪怕是乡下的无名村夫得到它,也能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剑修。
他要让全天下的修士都知道,不是只有剑修可以成就神剑,真正厉害的神剑,是谁来了,都能完美适配。
可天道又如何会纵容这样的神剑出现呢!
王继文苦心孤诣八百年,别说是神剑了,连能给普通人使用的高品灵剑都锻造不出来,他以前是声名赫赫的天才炼器师,如今却是匠气十足,等他回过头来,竟是再也想不起自己当年灵光一闪时的意气风发了。
他明明还如日中天,明明还有千余年的寿数,却已经窥见了自己的失败。
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愿意接受!
魔不过是轻轻一引诱,王继文就发疯般上了钩,他并不在乎人命,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他只要一柄神兵自他手中长成!他要让全天下的修士都记住他王继文的名字。
承微见过许多修行疯子,但像是王继文这样的,确实是不多见。
他此番与三个弟子分说,其实也有刺激王继文的意思,而王继文呢,听着一位合体神尊对他如此鄙夷的态度,没直接发疯都是因为神兵将成的信念在支撑着。
可哪怕如此,他也不愿意别人污蔑神兵半分。
“你懂什么!你可知一柄神剑对于剑修的含义!你们等着,等它降世,这世上所有的剑修都将对它顶礼膜拜、俯首称臣,谁拥有它,谁就是天下第一剑修!”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发出嗤笑的人,是陈最。
他这张嘴,生平只会说大实话,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你会用剑吗?连剑都不懂的人,便妄图攀附剑的高山,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无能者,才会凭借外物去攀登高山,谁稀罕你的剑,谁就是天下第一无能懦夫。”
承微神尊第一次觉得这愣小子还会说人话了,而且说这么长一串话,不会被掉包了吧?不过该说不说,还挺动听的。
王继文气得直接双目赤红:“你懂什么!你一个用刀的,也敢评判——”
“那你问他,他是剑修,你要不听听剑修愿不愿意用你的剑?”
王继文嗤笑:“你说他是剑修,他便是剑修了?”
陈最更不解了:“你连他修剑都看不出来,你也好意思给剑修锻剑?”闻叙虽然没有佩剑,但分明从头到尾都写满了剑修两个字,这家伙是瞎吗?
他这话说得真挚极了,任凭是谁来了都能听出陈最话语里的疑惑,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卞春舟就不会用剑,自然看不出谁习剑,但他最好的两个朋友都用兵刃,闻叙叙更是个十足的脸盲,却能一眼辨清楚谁是真正的剑修。
这恐怕,就是世人口中的天赋了。
王继文气得浑身骨头都在响,正欲反驳,就听到那所谓的剑修开口:“我受过碎天神光的洗礼,你觉得我不是剑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