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追靠着他将周围扫了一遍,确定郎善彦口中的病人囊括了整个部落。
现在郎善彦看着的病人是个小男孩,他有咽炎的症状,郎善彦叮嘱他多喝热水,又送了一个小药葫芦,里面装着清嗓的药丸。
不是没有更好、见效更快的药,但背起来占据太多负重,对鄂伦春人来说也不够实惠。
鄂伦春人们用他们的兽皮、鹿胎、鹿茸来作为报酬,郎善彦从怀里摸出银子:“我的诊费、药费没那么贵,这些算找零。”
谙达们和山中猎户买东西时总是很占便宜,比如一瓶酒、一包盐就换一大张熊皮,而那熊皮背后说不定就是两条壮年猎人的性命。
秦追最不喜欢秦欢的就是这点,明明他比自己幸运,一路读着名校众星捧月的长大,之后接手家业,事业一帆风顺,如今恐怕都身家过亿了。
而秦追一直在命运中苦苦挣扎,遇事反而比秦欢想得开,最后倒要他来安慰这冤种哥哥,这叫什么事啊?真不公平。
该如何安慰一个看起来遍体鳞伤、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人呢?
秦追沉吟片刻,捧起秦欢的脸颊,在他额上吧唧一口,秦欢瞪大眼睛,差点没抱住怀里的大宝宝,那孩子却自己搂住他的脖子,靠着他,语调安然。
“幸好有些苦是我在吃,换了你一定扛不下来,看来你我兄弟之间,还是我更强一些。”
秦追对他笑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欢欢,你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怪你,我这种人到哪都能好好的,你也必须过得好,我才不用人在清朝,还操心着21世纪的你。”
秦欢怔怔看着秦追的眼睛。说起福州,那就不得不提起秦追亲妈只给他做过一次,却让他惦记了好多年的菜——佛跳墙。
那是他童年最美味的回忆,就连芍姐都不会做佛跳墙,但她答应了秦追,走完给彩莲看诊这一趟,她会努力进修,提升厨艺,尽早复刻出佛跳墙这道名菜。
秦追鼓励道:“很好,很有精神,就是要有这样不断提升自己的觉悟!”
五福过来提醒:“祖宗,别精神了,上火车了。”
作为一个憨厚老实、做事细心、哪怕秦追惹事了也不会向他家长告状的好伙伴,五福再次被秦追拉过来做了旅伴。
秦追将背包换到身前,防止小偷从背后偷东西:“行,那咱们走吧。”
侯盛元在后头叮嘱:“早点回来啊,你小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到处出诊呐?李升龙,你看着点小师弟。”
李升龙应了一声,提着行李和秦追一起上车,这是卫盛炎的大弟子,今年十八岁,龙蛇拳打得是盛和武馆第三好,仅次于卫盛炎和侯盛元,侯盛元不放心秦追的安全,就请他给秦追做保镖。
秦追进了火车车厢,靠着车窗朝师父挥手:“师父您放心,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特产。”
火车开始行驶,侯盛元追着火车担忧地喊:“特产不要紧,你少闯点祸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像秦追是个祸头子似的,秦追有点好奇他在师父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侯盛元追了一阵,喘着气,心想这小子这次背了那么多医疗器材出门,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愿他别一言不合就给人做手术吧。
正所谓有多大能力就能闯多大的祸,在侯盛元心里,已经可以做人流手术的秦追,绝对具备闯下滔天大祸的能力。
如今火车的时速慢悠悠,秦追问李升龙:“说来,李师兄以前去过闵福一地么?”
李升龙回道:“走镖时去过,不过若是你这回去两广,师叔就要找二师弟陪你了。”
李升龙是申城本地人,匡豹却是粤人。
自古以来两广沿海一带的汉子都很敢离乡闯荡,申城内许多客籍人士都是自两广而来,因而申城有许多同乡会馆,他们抱团做生意,大多买卖糖、木料、香料、染料等物,又带棉、丝、茶回乡。
因而此时申城与两广的生意,也常被人说是“棉糖对流”。
“不过二师弟不喜欢和他家里人来往,”说到这,李升龙面露同情,“豹子的亲戚运烟|土到申城来,烟|馆都开了两家,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匡豹觉得这生意丧良心,和他爹闹翻了,背着妹妹出来过日子。”
秦追好奇:“二师兄还有妹妹?”
李升龙犹豫片刻,小声道:“豹子家里人口多,姐姐尤其多,他老家那一块要儿子要得疯魔,豹子下面有五个妹妹两个弟弟,和他同母的亲妹本是要许给老家一个大户的傻儿子做童养媳的,豹子不乐意,说不能让妹妹过去被糟蹋,就带妹妹逃了。
结果他爹怕没法给大户交差,又把豹子的异母妹妹嫁过去,那姑娘后来被傻子推池塘里淹死了,豹子的亲妹心里过不去,平日里吃斋念佛,不爱出门,我们见得也少。”
秦追不能理解:“那二师兄的亲妹也没错啊,要把女儿嫁给傻子的是他们的爹,杀人的是那个傻子,二师兄的妹妹只是受害者中成功逃跑的那一个,难道她没有被害,也能算成罪过吗?”
李升龙面露赞同:“小师弟说得对,到底你是读书人,脑瓜子灵,说话都有道理些。”
此时是早上九点,露娜和菲尼克斯也在和秦追通感。
露娜正在吃夜宵,闻言不由得感叹:“寅寅,我感觉你总能碰上好多受苦的人。”
菲尼克斯说道:“无论哪个国家都有过得很苦的人,我这边也这样,泰德叔叔今天白天带我去工厂参观了,里面有好多年龄和我一样的童工。”
说到这,他咬住下唇,“好多童工都活不到长大,他们累得要死,也只能赚到买黑面包的钱,然后某天爬不起来,做不动活了,他们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