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涛知道何雨晴聪明，但是没想到这么聪明。本来他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没想到她直接就能抓住重点。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最让人放心的，这样的人不仅聪明，脑子还非常灵光。周云涛说得直白。“我问了律师，徐嘉敏这件事去起诉的话，只能说被诱骗，加之利息很高，完全超出了规定，所以利息不用还。”“但是医美项目已经做了，存在事实，只能少赔，不能完全不赔。”“但是你看。”周云涛翻动合同，在一个补充协议旁边，是徐嘉敏的身份证复印件。“徐嘉敏的生日是11月9号，我们都觉得过了年就长一岁，或者习惯算周岁，但是按照规定，是需要过完生日，才算长一岁。”“现在是九月初，何雨晴还没过生日，他在法律上还未满十八周岁。”“十六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如果能以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经济来源，才会被法律会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这就是赢得官司的重点。”“如果徐嘉敏能证明，她的主要生活经济来源是来自父母，而团播工作不能作为主要经济来源，她就是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何雨晴只是想了片刻，便抬头问周云涛。“所以，晨星把这个给我们，是想让我们做什么？”周云涛收回拿着文件的手，身体后仰靠在栏杆上。“你知道的，想要在平台做团播需要备案，还需要不菲的保证金。”“悦娱想要回这一部分保证金，就必须去平台说明情况。”“这文件不是晨星给你的，是悦娱的负责人去平台说明情况留下的，而我又偷偷地拿给了你。”“我的要求就是，无论徐嘉敏和她父母怎么跟悦娱扯皮，都不要把晨星拖下水。”“最好就当从来没在晨星工作过。”“能做到么？”何雨晴瞬间明白了周云涛的意思。如果以徐嘉敏是未成年人的重点去起诉，那么曾经聘用过徐嘉敏的晨星也是违法的。每个公司都有看不见的灰色地带，这也就是为什么周云涛说希望何雨晴不要背刺他。何雨晴将文件收好，还给周云涛。“周总，我只是徐嘉敏的朋友，这件事我不能替她和她父母做主。”“文件先还给你，我去跟他父母谈一谈。”“如果她父母同意，我再来找你拿，如果她父母不同意，我就当不知道。”周云涛十分不解。“晴晴，我以为你会想徐嘉敏能轻松一些。”“拿着这些去起诉会少走很多弯路，麻烦也会少一些。”“她签过的合同可能会作废，甚至能追偿。”何雨晴站了起来。“周总，我不会帮晨星隐瞒，我也不会做晨星的帮凶。”“我能理解，公司顺应时代，以团播的形式赚钱，这无可厚非。”“但是大肆宣扬‘网红效应’‘网红经济’，给许多未成年人输入‘不读书，跳舞也能赚钱’‘长得漂亮就可以当明星’这种思想观念，徐嘉敏就是受害人之一。”“聘用未成年人这是公司的疏漏，如果徐嘉敏的父母要追责，晨星理应承担相应的惩罚。”周云涛也站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总公司很重视这方面，所以派我下来监管。”“现在晨星已经有很严苛细致的录入标准，从羊城的分部就能看出来，应聘的人多，入选的人少。”“我也会尽量跟总部反应，在宣传这方面尽量传递一些正向的价值观。”“但是作为娱乐产业，晨星已经走在了许多公司的前端，你也在晨星工作，难道你不清楚么？”何雨晴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在晨星做这么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空气有些凝滞。这不是用户776和晴晴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是周云涛和何雨晴的自然对话。而是晨星周总和主播晴晴之间关于公司的探讨。何雨晴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要求公司做什么，她太渺小了，渺小的说一句话，都没有人听得到。不过她可以守好自己的本心，对周云涛也好，对自己也好，对徐嘉敏也好，都是要跳出这三段关系来看待这件事。何雨晴觉得气氛有点僵，两个人再说下去可能会吵架。面对孙岩她可以争辩到底，可面对周云涛，她好多话都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周云涛一直是用善意在对待她，也许……何雨晴微微颔首。“谢谢周总今天跟我说这些，要不然我可能也没办法提供给敏敏父母一些建议。”“您说的这些话，我会挑重点传达给他们，不会说对于公司和您本人不利的话，您放心。”周云涛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何雨晴的手臂。“晴晴，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纠葛，你不要对我这样。”何雨晴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一时间恍惚了一下。这人，到底是晨星的周总，还是用户776？她轻轻地挣开周云涛的手臂。“我明天会正常上班。”“周总，明天见。”何雨晴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花园空旷，身后也没有传来脚步声，转弯时，她看到周云涛依然站在凉亭里，背影有些落寞。回到医院，正好看到有一对夫妇在导诊台询问徐嘉敏的病情，何雨晴快步走了过去。“叔叔阿姨是吧，我叫何雨晴是敏敏的朋友，你们跟我来吧。”徐嘉敏的父母十分年轻，看穿着就知道家境还算富裕。进到病房里，看到徐嘉敏虚弱地躺在床上，徐妈妈顿时哭成了泪人。“敏敏，怎么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跟家里说呢。”徐爸爸则是有点生气。“当初就跟你说不能自已离开家，你非要逞强，现在被社会教育了吧！”徐妈妈回头打了徐爸爸一巴掌。“孩子都这样了，你现在教育她有什么用。”“你不去骂那些骗子，怪孩子干什么！”徐爸爸也是恨铁不成钢，他骂了徐嘉敏两句后，终于想起来始作俑者。“敏敏，你报警了么？”“现在就报警，我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何雨晴急忙拦住了徐爸爸。：（）风起余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