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得见的角落,原本优哉游哉看戏的顾至,在听到钱四对天发誓后,唇角的弧度挂了下来,眼中蒙上了一层寒霜。
站在人群正中,被各种不善视线包围的荀彧,不见任何慌促。
清冽的视线扫过人群,将所有可能是共谋的人物一一记下。
而后,他淡然抬眸,看向钱四的衣袂,正要予以致命一击。
倏然,一道浅色的衣影闪过。
众人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反应,钱四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在变故发生的前一刻,荀彧的手按上了佩剑,却因为一丝奇异的直觉,搭在剑柄上的手并未将剑拔出。
栗烈的目光看向陶井的方向。受惊的人群跟随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侧。
井栏上的支架发出异响,栏上的滑车开始咕噜噜地汲水。
一个高挑俊拔的束发少年正提着钱四的衣领,剪着他的双手,将他按压在井沿。
“你是何人——”钱四大惊失色,刚厉声质问了半句,从滑车提上来的木桶就被少年单手拎起。
“这么喜欢发誓,怎么让你喝个水就磨磨唧唧的?”
独属于少年的声音清澈而悠扬,听在钱四耳中却莫名令他发冷。
拎着钱四衣领的手用力一按,上方的脑袋就如同一块可以随意挥舞的汤勺,被不容违逆地塞入了木桶中。
“喝。”
钱四的头在木桶中咕噜噜了两声,被迫咽下好几口井水。
有几个曹氏部曲心惊胆裂,疾步向前,满脸怒火地想要阻止。
可他们还未走出几步,就被附近的同侪挟住了胳膊。
“且慢,你先看看那是谁!”
“那可是三招就将张闻杀了的煞星,你敢去招惹?”
视力差的多看了两眼,发出一声爆鸣:“他爷爷的,是那个顾至啊!”
曹氏部曲与后来招募的新兵不同,他们当中有一半人亲眼见识过顾至的武力值,另外一半人从同伴的口中听到了此人“衔箭逼敌”“杀敌夺马”的彪悍事迹,口口相传之下,几乎要将他妖魔化。
此时见顾至莫名其妙动手,像是被对方踩中了逆鳞,正在发作的气头上,哪有人敢上前触霉头。
荀彧听着四周的窃语,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纹饰。
顾……至?
无声叨念着这两个字,他将视线落回狼狈不堪的钱四身上。
零星的议论声涌入钱四的耳内。
他早从同侪口中听过此人的威名,只凭方才那一句话,一个举动,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溺死在顾至手里。
谁曾想,看似失去理智的顾至并没有真的对他下狠手。
在被迫吞咽了几口井水后,钱四重获自由,被随手扔到一边。
虎口逃生让他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可随即,钱四脸色骤变,扶着陶井的边缘,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喉咙中,试图催吐。
几个胆大的部曲起哄道:“钱四,用不着这样吧,只是饮了几口井水而已,又没有喝太多。平日我们都是生饮井水,在行军赶路的时候,连泥潭水都喝过。你的谷府就是再虚寒,喝的这两口水也不会加重你的病征。”
另外有人笑道:“别是被吓破了胆。”
他们敌视来路不明的外来者,一致对外,却因为曹操的态度,将顾至当做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