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鞍?孟鞍?”电话里的人焦急喊道,“你还好吗?”
红灯又亮了,车辆呼啸而过,眼前的世界一切如常,就像15秒前一样。
孟鞍深深呼吸,强迫自己说出话,“他在哪里?在哪个医院?你告诉我地址。”
“他现在在昆明,我们给你买机票安排你过来,你等我消息。”李驰立刻说。
有那么一瞬间,孟鞍几乎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想冲他大喊,她不要他们买什么机票,她只要他们把人好好地还给她。
她的心口起伏着,提上口气,还是维持一丝理智说,“我现在就去机场,自己买机票过来。”
孟鞍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身上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跟司机说去机场。
出租车上,她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短信,人到机场,几乎是做梦一般地去安检、登机。
直到飞机升上高空,带来轻微耳鸣,孟鞍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人有些麻木,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睡梦之中?
明明是这么平常的一天,她平常地生活,然后会继续去工作,等陆勘结束训练给她电话,明明不久前,他让她等他回来……
人到昆明,部队安排了车来接她。
开车的年轻军人孟鞍不认识,不是队里的人,很有礼貌地叫她嫂子,问她是不是忘记拿托运行李,孟鞍摇摇头,他眼神里带着关切,或许还有某种同情。
一路没有交谈,孟鞍也没有问他人怎么样了。
到医院,褚柯和李驰还有一行领导模样的人在等她,为首的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朝她伸出双手,像李驰一样告知她目前状况,“小孟,你好,人已经抢救过来了,还在观察中。”
孟鞍的手机械性地被他拖着握了几秒,喉咙里发出声音,“我能去看看他吗?”
男人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
暂时不能。
也就是说,人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孟鞍勉强定了定神,让自己声音平静,“医生怎么说的?能告诉我吗?”
一天前,直升机把陆勘从数百里外的边境小城送到昆明,飞机上他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军医全程在监控他的血氧饱和度和呼吸情况,当时他的自主呼吸已经微弱。
飞机降落在医院旁边建立的临时起降点,人送过来,十几个专家进行会诊,之后立即手术,幸运的是那颗炸。弹是一枚自制“土炸。弹”,里面的炸药不是军事上常用的TNT、C4等炸药,是一些民间**,否则距离过近,将会命丧当场。
也是因为陆勘当时为了扑过去救人,离爆炸源距离很近,虽然他已经以最快反应趴下,冲击波仍然撕裂了他的内脏,造成出血,除了外伤,全身还有多处骨折。
当天军区领导就抵达昆明,详细了解了两名受伤人员的情况,最后让队里先通知家属,把家属接过来。
小队长的父母妻子当晚就接到了电话,棘手的是陆勘这边,褚柯告诉这位首长,陆勘家里已经没有任何直系亲属。
见惯风浪的首长听完也沉默了很久,才问,“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
队里后来联系到了陆勘的舅舅,舅舅刚好出了趟远门跑货车,接到电话非常着急,但远在吉林只能说尽快赶来,舅妈又是个家庭妇女,从没独自出过远门,只能等丈夫回来再一道来。
那边,队里已经安排小队长的家属过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李驰去说陆勘有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虽没打过恋爱报告,但随时准备谈婚论嫁,请示领导能不能联系她。
……
和孟鞍交谈的中年男人看着她的脸色,考虑了一下她的承受能力,最终说,“医生检查颅内暂时没有异常,但脾脏破裂,容易并发腹腔出血,所以还需要观察,清醒也还需要时间,医生说慢的话,或许要一个月。”
温暖的昆明,寒意却从脚底蔓延至五脏六腑,孟鞍沉默不语。
褚柯上前关心道,“小孟,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点东西,你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
队里给孟鞍安排了宾馆,孟鞍却执意要去ICU病房外等待,有军人买了饭过来送给她,孟鞍一天只吃了一块面包,这时也没有胃口,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青菜和米饭,味同嚼蜡。
晚上九点多,褚柯和李驰带着另一名受伤军人的妻子过来ICU病房外。
孟鞍不知道他们执行了什么任务,当时又发生了什么,她只听他们的领导说,陆勘是为了救这个战友才重伤,所幸这个战友也抢救过来了,只是比陆勘伤得更重。
陆勘战友的妻子很瘦小,腹部微隆,怀着身孕,眼睛红肿,一直到走过来还在啜泣。
她手扶过来,握住孟鞍的手,眼泪就掉下来,一直不停,带着哭腔说,“姐姐,谢谢……”
孟鞍喉咙哽住,浑身也没有力气,只能勉强扶住她,冲她摇了摇头,看她哭得伤心,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余几人把她扶到一旁长椅上坐下,李驰站到孟鞍旁边,想说点什么,孟鞍疲惫地对他开口,“你们照顾好她。”
年轻的孕妇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孟鞍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