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勘带着孟鞍进到帐篷里,里面五个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都腾不出手。
有个女军医从外面拿着药水进来,见有穿着军装的站在门口,边走边问了句,“哪个部队的,怎么了?”
陆勘报了单位,蹲下来,示意女军医看伤口位置,“她腿刚刚被刮伤了。”
女军医蹲下来,见已经包扎过了,把药水放在地上,没来得及做其他操作,直接揭开纱布。
纱布黏在伤口上,孟鞍疼得闷哼一声,陆勘扶住她,女军医环视了一圈帐篷,“没椅子了,不好意思,还站得住吧?”
“没关系。”孟鞍答。
军医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血止住了,有点渗液,创面不大,划石头上了?”
“对,”陆勘问,“用不用缝针?”
军医有点为难地扫孟鞍一眼,“伤口不算深,缝也可以,但现在我们没有缝美容针的条件。”
孟鞍看着陆勘,说,“不用缝吧。”
里面有人喊军医的名字,她应着,给孟鞍说,“那这样,你先去外面等等,那边有小孩等我打针,我忙完来给你消毒开药。”
女军医匆匆忙忙拿着药水正准备走,忽然想起来,朝陆勘道,“你学过基本救护吧?我这里不知道还要多久,旁边医务室有碘伏,还有空床可以坐,你先帮她消毒?”
学校医务室在教学楼一楼,里面设施陈旧,摆着一张窄小的床铺,桌上堆着不少药品,看起来是充作临时药房。
陆勘先让孟鞍在床边坐下,自己去找出碘伏和棉签,到洗手台前把手洗干净了,半蹲在床边,低头瞧了瞧她的伤口。
血迹凝在她的皮肤上,伤口处斑驳暗红,看得人心里难受,陆勘帮她把鞋袜都脱了,让她把脚搭在自己膝盖上,抬头看她一眼,“给你涂点碘伏。”
孟鞍低着头,看见他眼里明显的心疼,心里忽然有点闷。
陆勘没给女孩上过药,手上不知轻重,犹豫片刻,才握着她的腿,拿棉签在她伤口上轻涂。
孟鞍往下看,看见他的发顶,微微弯曲的背,和他手上小心翼翼的动作。
她觉得这是一个小伤口,小到没有缝针的必要,小到她自己也不会去过多重视,小到她有一种感觉,也许除了他,没有人会因为这么一个小伤口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疼,鼻子却发酸。
她的腿在他手里稍微动了动,陆勘停了动作,“弄疼了?”
他抬起头,就见她一双眼睛蕴着湿意,眼眶微红,一怔,“怎么了?”
孟鞍摇头,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
陆勘也看了她一会,才低下头继续给她涂药,手上动作越发轻了,琢磨了会儿,说,“山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救的。”
说完,他把用完的棉签放在一旁,去旋紧碘伏盖子。
孟鞍听了他的,她想起晕倒时他的怀抱,夜晚的荒原上突然出现的灯光,他想也不想扑过来的身影……
她哑着声开口,“我很讨厌吧。”
陆勘诧异地抬起头。
孟鞍看着他,眼睛发涨,屏着没有落泪,“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说的分手,是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我什么都没能给你,明明害怕进入婚姻,给不了你承诺,却不敢直接告诉你。”
她心里一阵抽恸,“因为我自私,我舍不得让你走,就让你这么不清不楚地和我牵扯,给你希望,继续享受你的付出,又耽误你。我怕你受伤,你今天要是因为救我受一点伤,我会难受死……”
她声音越来越小,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陆勘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嗓子发痒,自从认识她以来,他就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总是笑着,即使不高兴也只是蹙眉,或是冷脸,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
“你一直在纠结结婚的事?”
孟鞍吸了吸鼻子,一番话说得情绪失控,她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静默半晌,陆勘清了清喉咙,认真地说,“你不想结婚就不结吧,一直谈恋爱也可以。”他顿了顿,语气认真,“我不知道你在想这件事,以前我想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是因为不确定你什么想法。现在你不用承诺我什么,你想怎么样,我都接受。”
他去握住她的手,目光不移,“我从没讨厌过你。”
大雨天的黄昏,室内光线不明,他目光灼灼却很明晰,孟鞍空着的另一个手在床上放着,这会手指不自觉搓了下潮湿的床单,心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涌上来。
曾经她以为恋爱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原料廉价简单,吸引一时的味觉。
她以为他也不会是例外。
她以为从他那里得到的是可以舍弃的新鲜感,是终会褪去的荷尔蒙,却没想到是一个人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