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漪又如何听不懂?
只是见他一眼,她又该如何舍掉……
她以为,她的一腔孤勇全数用在了飞往布达佩斯的那片三万英尺的高空里;
用在了与他前往尼泊尔的那一段路程里,一路颠沛着走向离别。
她以为,她在不留遗憾地离开他。
可到这一秒,迟漪才如梦初醒地清醒过来,她原来也是做不到只和他走一段路的,她是那么那么地想要和他走得再长一些,再远一些。
她也舍不得。
“不是的……”
“不是的……那个晚上,我是真的很想你,那不是假的……”她湿漉漉的眼睛里不停地滑落热泪,哽塞到不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一句:“我想你……我也很想你……可是我不敢……”
眼泪流得厉害,像巴黎那一场接一场的狂风暴雨。
她哪里还能有心思听见电话那端的车门关阖声,继而是男人疾步沉稳地行在猎猎风雨声里,雨滴渐大,哗哗而落,他穿过酒店那扇旋转门,未几,电流‘呲’的一声,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等到她过度压抑的情绪跟着眼泪倾泻出来,再到平复一些之后,迟漪泪眼汪汪的,再度听见了电话那端响起熟悉的一声‘叮’。
电梯到了,一双黑色孟克鞋无声踩过走廊铺着的那张柔软的静音地毯,灯影下,映照着一道清峻修长的身影,于2223号的套房门前停下来。
一门之隔,靳向东听见了她努力遮掩却始终清晰的轻轻啜泣声。
他的喉结难耐地发紧着,声音低哑,星火烧着般,真实的传过门扉,传过电流,一并叩响了她的门铃。
“迟漪,我在这里。”
第42章42#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眼前这扇门缓缓地开了。
靳向东站在房门外,身形微定,通话还在继续,电流里是女孩轻浅的喘息声,在此刻是那么清晰而分明,犹在他耳边。
他越过那道虚掩的房门往里走,走过玄关,一束温黄感应灯打下来,半明半暗里,男人微抬长睫,看清窗边那张浅灰色沙发上蜷着一团纤瘦的影。
脚步停定。
电流里的轻响与现实重叠在一起,迟漪在这道熟悉的脚步声里顿住因微颤而起伏的背脊。
她正以婴儿的姿势将整个身体蜷进沙发椅里,慢慢地从黑暗里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睛跟着轻眨一下,才能从模糊中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他。
“……大哥。”
整间套房都未着灯,漆黑得不成样子,只剩下窗边一扇明窗透照出姣白的月,借月色,靳向东睇过那张由他三餐准时着好容易才能养得逐渐饱满的脸庞。
只一周时光,就能清减至比初见时还要瘦。
迟漪的五官轮廓很立体,瘦下来更显清臞分明,消去少女原本鲜妍可爱的形态,雪颊洇着泪,隐透出几分秾丽凄艳。
像是一株矗立在悬崖边的摇摇欲坠的花骨朵儿t?,风一吹,玉减香消。
靳向东目光低垂,看了她一阵,声线微沉地应着她:“嗯。”
通话断掉,他们此刻面对着面,迟漪抱膝仰望着眼前人,泪意潸潸盈在眼眶里,欲坠未坠。
他沉吸一息,将最后半步距离也越过去。那只修长分明的手停在她脸颊往下位置,虎口抵着她精巧下巴,那泪液顺延而下落在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里晃荡、化开。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他的声调沉静至此,像在哄她那般平和又温柔。
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是那么令人深刻记忆着。迟漪做不到那么风轻云淡地揭开这一页,她知道,他也是。
从挂断的那一通电话里,她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迟漪沉沉闭上了眼,空调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在他掌中轻蹭一下,温软的唇轻扫过他掌心那些错杂的脉络与纹路,男人掌根的温度有些发烫,迟漪浓睫微扇,看见了他雪白袖口浸着一小片的湿,那是雨水沾湿的。
迟漪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掉出来,再度落在他已湿的那截袖口,她嘴唇忍在颤:“……对不起,对不起……靳向东,真的对不起……”
窗面上挂满雨珠,他掀眸注视着玻璃之外的重重雨幕,胸臆间也似下着一场闷热暴雨,他指腹轻蜷了下,沾满热泪。
酒店套房隔音效果极佳,听不见丝毫风雨声,靳向东只能听见她渐渐压得微弱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