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曼君在告诫她,别再不识好歹。
迟漪听完她长长一段劝诫的话,气得冷笑,一字一顿道:“您知唔知,蒋绍恩他根本看不上我。”
“那是以前,因为你故意得罪他。迟漪,你的美丽在男人们的眼里是硬通货,他们总会对足够漂亮的女人心软一次,这条定理还需要我反覆教你吗?”迟曼君缓缓说着:“Len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得学着好好把握。”
“您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送给蒋太?”迟漪深呼吸,顿一顿,浓长的睫毛轻敛投下小片阴翳,藏住了眼底冷意:“您不是口口声声说为我好,想要我能一生富贵无忧吗?我现在告诉您,蒋绍恩目前所能分到的产业,根本不够我挥霍的。您也放心,我一定会劝他和蒋太的亲儿子争一争家业,反正蒋董不是也老了吗?要我同他在一起,那我就一定不辜负您,尽我所能去闹得他蒋家鸡飞狗跳,以后保管蒋太会很感激您,教养出我这样的女儿!”
迟曼君原本悠然自若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沉声笃定:“你不敢的。”
“您都这样逼我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乖女儿,你是不是忘了6岁之前的事了?”
维港的夜多漂亮,华灯璀璨,海水荡漾倒映出满目的纸醉金迷,迟曼君想起那年她是怎么逃离厦门那座最偏僻的小村庄,花了多少年,才能一步步站上中环大厦顶层,俯瞰着她脚下的一切,得到的一切多么不容易,她为此又割舍掉多少?
数不清,可为这一刻,能够凌驾整座港府的感觉,她不后悔。
思及至此,女人眸光有所缓和,温柔同她话从前:“还记得当年,你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孩子,从厦门一路摸到香港,是如何跪在我的面前哭求着,一定要留在妈妈的身边。你说,你一定会懂事,会听话,会努力念书,回报妈妈,那时候的你多可爱多天真呀。”
“漪漪,我以前就提醒过你,如果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不想再被那个人抓住。”提起那个尘封在记忆里许多年的存在,迟曼君美艳的脸上,表情淡了,母女在沉默的电流中对阵僵持,片晌,她如愿听见另一端,女儿应激后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看吧,一只雏鸟自以为翅膀张开就能够飞越一片汪洋,去到她想要的辽阔天空。可都不过是场短暂的自欺欺人。
雏鸟哪里能飞过海洋翻过山岭?她天真固执的小女儿,其实连香港都跨不出去,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她身边的。
迟曼君轻声慢语同她说:“漪漪,乖一些,和Len在一起,然后过段时日再订婚,一步步按部就班走下去。你是我亲生女,要肯为我多想一些,母亲当然也会为你多谋划一些。”
“只要你肯如从前般听话,那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相连的亲人。”
“听懂了吗?”
电话自那端切断,迟漪面无表情地从床边起身,她刚才说了太多话,喉咙很痛,想要去客厅餐台倒一杯水润润。
翻箱倒柜找着,才寻到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完了500ml的水。
瞥一眼桌上的空瓶,她想,是自己太渴。
望得出神,视野都变模糊起来,什么都有些看不清明。
迟漪抬手揉一下眼,这样的姿势静止定格了几分钟,无声间,掌心浸得一片湿漉漉。
为何她已很努力地在前行,眼前的路,却一直越走越窄?
她静坐到窗边黄昏降临,一直没开灯,明净玻璃外透着街边半明半暗的灯影,那张桃木橱柜上,还摆放着小王子的水晶球,里面流光熠熠。
旁边紧挨着,他送的那束落日珊瑚,历时一周多,花期短,已全部凋谢了,在她毫无察觉的日夜轮转间,花瓣从鲜妍明媚至淡如雪色,最后一片片残败枯黄。
一周竟也恍若经世。
踱至窗边,迟漪长指抚过那残枝枯叶,怪她没来及好好欣赏这花。
那个人是她亲手推远的,如今花也败了。
最难控制的情绪,是突然而至的,她觉得眼睛,喉咙,膝盖都在密匝匝地疼,她其实也是很怕疼的人呀。
忍一忍,迟漪抱起枯花想把房间整理干净,还没抬步,从那包花的纸里啪嗒一下,掉出来一只黑色丝绒盒。
盒身在花砖上摔开,迟漪慢慢蹲下身,她在彻底暗下来的夜色里,黑色瞳仁里占满一道流转的钻光。
迟漪有些失力地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指尖触碰着那颗无比闪亮的戒指,小心翼翼取出来,试着套进指间,好合适。
后知后觉,她才明白,原来靳向东送的不仅仅是一束花,一个水晶球,还有他藏起来,要她能主动找到的宝石戒指。
心跳狂乱着,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
响了三声,他接了。
“喂。”
迟漪抿唇:“是我。”
“声音怎么了?”
即便努力假装平静了,可这个男人过于敏锐,轻易就能看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