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邈一怔:“我。。。。。。”
他的确是没有的。
温秋澜去世时,他尚在襁褓中。后来稍稍懂了事,李程双便进门,此后逢年过节,往来通信的都是瑾州李氏,说不艳羡季瑜是假的,可他问过父亲,也问过府内管事、驿站官员,多次得到的结果均是没有。
孩子的期待禁不住太多次落空,季邈渐渐不再提了。
这事隐刺似的,扎在皮肉深处,已经许多年。如今骤然被司珹一剜,便不得不掰开细究了。
“将军不妨试试看,”司珹瞧着他,体贴道,“这些年里没有往来宿州,便也没有训练专程信鸽吧?第一趟脚程便只能靠人跑,阳寂距离宿州足有千里,雪天脚程再快,往返也得一月有余。”
季邈当即起身,掀帘出了门。
***
第二日晨起,潼山来的最后一批种粮总算送抵阳寂城,百姓欢欣,夹道相迎。
昨日午后,季瑜从兄长处领了罚,待在房内抄书不出。今天协理卫所种粮分配的人,自然便成了季邈。他向来干净利落,往返三大卫所奔波一天,事情就已办妥。
临到他从城外回来肃远王府,残月已攀上枝稍。
别院清幽,司珹倚在凉亭一角喂乌鸾,好叫院中杂役都能瞧见他的无所事事。临到请安声齐刷刷响起,他抬头,季邈已经挥手屏退了下人,走到了几步外。
“将军,”司珹没起身,仰着头问,“信可寄出去了?”
“我已写好,托李十一快马加鞭,带去宿州连明城温氏祖宅。”季邈摩挲着扳指,稍有点不自在,“李十一那人,你前夜见过的。他虽话多贪财,可做事总归还算妥帖。”
司珹微微一笑,并不深究跟踪之事,只问:“将军今日协理分粮,进展如何?”
“我与那阳寂县衙主簿一同去到三大卫所,一一核对账目,实际应分到手的种粮的确少了。其中亏空的部分,却没能与沈万良宅院中私藏部分彻底对上数。”季邈冷声说,“其中四万斤堆在他宅院地窖中,还有八万多斤种粮不翼而飞。”
司珹蹙眉:“这么多?”
种粮不同于普通粮食,其质量上乘、更适生产播种。八万斤种粮若单单供给食用,足够两千人吃上整整三月。若是种到地里,按阳寂中田产量,明年岁末时,约莫能产出四五十万斤粮食。
沈万良哪里来的胆子贪这样多——何况他贪了这样多,又哪里来的底气不被发现?
“是太多了。”季邈应声,“此外,根据你前夜从那嵯垣人嘴里问出的消息,他们同沈万良交易的正是那四万斤粮。如今余下的粮去了哪里、又要作什么用,均不清楚。”
“王爷没从那沈万良嘴里问出话么,”司珹问,“这不翼而飞的八万两,你同他说了没?”
“讲过了,但。。。。。。”季邈迟疑片刻,方才沉声道,“沈万良死了。”
“死了?”司珹愕然起身,“怎么就死了?”
“刚回府时我去牢里看了,当时仵作正验尸。”季邈说,“我同父亲一起侯在旁边,父亲脸色也难看得紧。那仵作验其口鼻,又翻眼剖胸,说沈万良素有心疾哮喘,在牢内整日惊惶,不堪重负病发身亡,这才死得遽然。”
司珹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此事不突然,也过分凑巧。”
“沈万良死得太及时了。”
他话说得笃信,季邈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牢里有人对沈万良动了手脚,他的死并非意外?”
“通敌也好,缺粮也罢,如今线索全系在他一人身上。可他就这么死了,尚未解决的事情该怎么办?”司珹伸手,将最后一块肉喂给乌鸾,“怕是背后之人,不想我们再查下去吧。”
“回头我让戚川派人一一排查这几日牢内差役,出入王府轮值的下人也都登记上。”季邈顿了顿,忽然道,“司珹,你可还记得那夜沈万良曾言,他还有位老母在城外祖宅中、瘫卧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