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辉看到周天宇回到卧室,如同看到大救星一样,涕泪横流地哀求道:“周干部,你一定要救救我!你跟派出所的方所长关系好,三哥他们也很尊重你,只要你愿意为我帮忙,为我的欠款作担保,三哥就不会再逼我了。”
“否则的话,过三四天他们又会过来逼债,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天宇甩开那只黑乎乎的脏手,指了指床铺说道:“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陈凯辉赶紧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疑惑地问道:“周干部,你先跟我聊什么?”
周天宇淡然地问道:“你跟你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一路走访过来,很多村民反映你老婆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沧海市,日子过得很滋润,但你却穷得没饭吃,还欠了一屁股债,你怎么解释?”
陈凯辉见周天宇又问起他老婆孩子的事,脸上忽然露出悲怆痛心的表情,无奈地说道:“周干部,这件事提起来丢我祖宗八代的脸!实话告诉你,郭佳慧早就嫌弃我这个瘸子,在生下第一个儿子后,就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被沧海市一个大房地产老板包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照片上那个三岁多一点的男孩子。”
“听说那个房地产老板对她很好,为她买了别墅、买了豪车。这件事太丢脸了,所以我从来不跟别人讲。”
“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算是我的恩人,所以才跟你诉说,希望你照顾一下我的脸面,再不要把这种事情传给第三个人听,不然的话,我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周天宇见陈凯辉在说这番话时,虽然装出一副羞愧和悲怆的表情,但那双小眼珠子却一直在骨碌碌转动,明显是在背诵别人告诉他的故事情节,便知道这也是许志鸿事先给他编造的一套说辞,就是为了应付那些质疑他老婆过豪华生活的人。
觉得难以从这方面下手,周天宇便撇开了郭佳慧的话题,转而问道:“许志鸿书记真的是你表哥吗?他跟你关系怎么样?”
陈凯辉见周天宇忽然问起许志鸿,警惕地看了看周天宇,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他基本上不来往。我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民,还是一个残疾,而他是堂堂的镇党委书记。”
“虽然我跟他确实是表兄弟关系,但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我这门穷亲戚。有时候他到横街村来,我遇到了他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周天宇见他谎话连篇,忍不住进行戳穿:“据我所知,你表哥这几年对你还是挺照顾的。听说他每年从县民政局和镇里给你争取的扶贫救济款和帮扶资金,比一般贫困户都高很多。”
“而且,你本来不符合贫困户标准,是你表哥通过关系每年都保住了你贫困户的帽子。”
“我还听说你有一次违法被太安镇派出所抓了,也是你表哥动用关系把你保出来。刚才你却对我说他根本不把你当亲戚看,甚至见面都不理睬你,是不是太假了?”
陈凯辉脸色一变,根本不再说话。
周天宇看到陈凯辉狐疑的神色,心里立即后悔了:自已还是太着急了,第一次跟陈凯辉见面,就如此追问他和许志鸿的关系,肯定会引起他的疑心。
万一陈凯辉猜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并把此事告诉许志鸿,岂不是打草惊蛇?
果然,陈凯辉突然问道:“周干部,你这么刨根究底的追问我老婆的问题,还有我跟我表哥许志鸿的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刚才帮我在‘三光头’那里说好话,还答应结对帮扶我,就是想来套问这些事情,对不对?”
“还有,刚才你说的那些传闻,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林镇长告诉你的?”
周天宇听到陈凯辉一连串质问,心里暗叫“糟糕”,便进行解释:“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老婆孩子的现状以及你表哥照顾你的情况,都是横街村一些知道内幕的群众反映给我和林镇长。”
“因为这些情况对于判断你是真贫困户还是假贫困户很重要,所以我多问了几句,你不要胡乱猜疑。”
陈凯辉不相信地“哼”了一声,又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周干部,你不要隐瞒了,这些事情肯定都是林建星告诉你。他对我表哥有很大意见,一直想抓他的小辫子,所有编造了很多谣言来陷害他,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至此,周天宇已经确信现在想要说服陈凯辉对许志鸿反戈一击完全没有可能。
弄不好,陈凯辉还可能向许志鸿告密,那样的话,就会引起许志鸿的警惕和提防,万一他把郭佳慧母子转移到外省甚至外国,那就再也没办法以生活作风问题扳倒他!
而且,通过这几个小时的交往,周天宇意识到陈凯辉虽然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但并非一个头脑简单、容易上当的小混混。
相反,陈凯辉非常狡狡黠、非常警醒,对于任何与许志鸿和郭佳慧有关的事情,他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谎话连篇,反正不会吐露真言。
还有最关键一点:许志鸿可能早就料到有人会质疑陈凯辉和郭佳慧的夫妻关系,也会质疑郭佳慧现在的生活状况,所以提前给陈凯辉准备了几套应对之词,而且这些应对理由合理充分。
比如,陈凯辉说郭佳慧之所以能过上豪华生活,是因为被一个大老板包了。在如今社会是一种很常见现象,而且郭佳慧长得非常漂亮,确实有被包的资本和条件,不由人不信。
如果用这套说辞去应对那些不了解内情的村民,估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相信……
由此看来,要想逼陈凯辉说出真相并让他站出来指证许志鸿生活作风问题,还需要另想办法,而且不能操之过急,否则的话可能适得其反!
想至此,周天宇站起来对陈凯辉说道:“你既然认为我找你了解情况别有用心,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告辞!”
陈凯辉本来还想求周天宇去找“三光头”说说好话,不要再来找他逼债,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一言不发地看着周天宇走出卧室,然后侧耳倾听,听到周天宇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后,马上拿起手机,再次拨打许志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