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本想进福王呆过的那间房看看,但门和窗都关得紧实,她寻不着任何能挤进去的地方,只好无奈放弃。
眼下也只能先去看看端妃,日后再寻机会了。
絮因畔的佛堂里供奉的是燃灯佛,佛教中的纵三世佛之过去佛。佛像面容沉着慈祥,仿佛愿意包容世间所有不仁不义之事。
端妃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口中念着经书。佛像身前的一排烛光将她所跪的地方照得极亮,像是佛祖的光辉洒了下来。
旁边的桐君不时看看天色,欲言又止。
见端妃停了晚课后,桐君上前劝道:“娘娘今日诵经已有五个时辰,佛堂孤冷无炭火,身体哪能受得住?”
“依奴婢看,不如今日先歇息,明日再诵经也不迟。”
端妃怔怔地看着佛像,轻声道:“桐君你不知,我的心不静,便是念再多恐也难求得佛祖眷顾。”
桐君听完不做声,片刻后也跪在了蒲团上:“娘娘作何,奴婢便陪着您作何。”
桐君声音坚定,对着佛像虔敬一拜:“娘娘本就不应受此纷扰。奴婢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叫娘娘忘却,也无法替娘娘报仇。”
“你这是何必?”端妃闭了闭眼,唇畔几次颤动,半晌后才平静些:“非是你的错,只怪我宿命不济。”
“娘娘何必要将过错归咎在自身身上,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负了娘娘。”
这事埋在端妃心中太久了,如已经融进了骨血中的一把刀,日日随着血液割在不同的地方。
她不知怎样才能将刀拔出,也不知被刀割下来的血肉如何才能恢复。
桐君握住端妃的手,嗫嚅半晌终是开了口:“奴婢有件事一直未曾告诉娘娘。此前不说是怕娘娘伤心,但如今奴婢不忍娘娘这样自艾。”
桐君深吸一口气,“娘娘曾服用过的那颗药丸来源便是南修仪。”
端妃身形一顿,目光凝住似是陷入了回忆。桐君见她不言语,咬咬牙全吐了出来,“汝国公和夫人也知晓那药丸的古怪。”
听到此处的阿筝顿时提了兴趣,她正愁端妃难以攻坚呢。
端妃泪盈于睫,良久后笑了出来,身体摇晃一番,堪堪撑在了蒲团上,“竟是如此。”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未能保住那个孩子。却原来,一切缘由都来源于她的家人们。
桐君忙侧身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心中酸涩。二人缓了一会儿,开始核对七年前的细节。
端妃本名南蕴,是汝国公府上的长女。汝国公先后有三位夫人,她是第一位夫人所生,南姝则是第二位夫人所生。前两位夫人均因病去世,汝国公才娶了这第三位。
她与南姝感情极好,许是都没了亲生母亲的缘故,在府中二人互相扶持比别的兄弟姐妹都亲近些。
新夫人进门前,南姝很是忐忑,怕这位夫人脾性不好,会苛待自己。她便耐心陪着南姝,带她做些旁的事情分散注意。
南姝比她小几岁,小时候常跟在她身后长姐长姐的叫着。因此,南姝做错了事,也是她来认,她来受罚。
那日,她与南姝出门游玩遇见了歹人,幸而被一位年轻公子所救。她未来得及告谢,那位公子便已离开。
没过几月,宫中传来消息,皇帝要选秀。汝国公知晓这个消息后很是开心。
国公府日渐式微,外表繁荣内里却如朽烂的木头。若能做上皇亲,那日后就有仰仗了。
可府中适龄的女子只有她,即便她那时已有了婚约,为了抓住这个机会,父亲不顾她的意愿退了婚,将她送入宫中。
她再不愿,此事也成为了事实。
许是父亲打点过,她进宫后并未受到多少排挤。选秀结束后,她被封为美人,赐住长定宫。
本以为此次封赏的嫔妃众多,皇帝应是不会注意到她,她早已做好了寂寥一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