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贴着墙站立了,大概是在封重洺说那些话的间隙,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后退。
他的视线僵硬地落在地板上,嘴边自动粘上胶水,不敢再说一个字。他只是想来和对方解释清楚,想不通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卓情不喜欢争吵,争吵的关键是“争”,“争”代表着掠夺,代表着无情。在这个情绪中的双方会失去理智,会口不择言,竭尽全力中伤眼前人。
卓情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结局太过惨烈,他下意识规避。
“对不起,”卓情边说边往门口走,脚步简直像在逃难,“你早点睡。”
门在身后关上,卓情一秒都不停,拿上钥匙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坐上车的那一刻,在这个逼仄的几立方米内,卓情浑身绷紧的肌肉骤然松了下来。
他伏在方向盘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间,半晌没动,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塑。
“叮”,手机响了,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拿起手机,是周青报平安的短信。
——阿嬷醒啦
后面跟了一个猫猫旋转的表情包。
卓情盯了那几个字半晌,终于看懂了,迷失的五感渐渐回笼,他听到远处汽车发动的声音,感受到自己冻成冰雕的手指。
卓情发动车子,“嗡”地一声消失在黑暗里。
医院。
周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卓情有点懵,随后耳朵一红,跳起来解释:“我给你发那个消息不是让你来的意思……”
“也不是我不让你来,我……”
“我知道,”卓情打断了他,望了眼床上陷在睡眠中的老人,“我自己想来。”
周青仔细看了他几眼,轻声说:“你吃晚饭了吗?”卓情回看她,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你看起来不太好。”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卓情缓缓摇了摇头。
周青似乎看出了她不想说,也没再问,给他倒了杯热水。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温度舒适,卓情双手端着一次性杯子坐在椅子上,热水的温度逐渐暖化了他的指尖,他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迟到的疲惫卷上他的身体,他靠着椅背,缓缓闭上眼。
“去床上睡吧。”周青一直在看他,走到小床上理了下被子,“我新换的一次性床单被套,还没睡过。”
卓情看着她没说话,周青笑了下,“我带了好几套呢。”
他今天其实睡饱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这么累,卓情没再推辞,合衣上了床。
卓情睡得不好,一直在做梦,他梦回五岁的时候,隔着两道门听着卓文单和何圆争吵。
男性低沉的怒吼和女性尖锐的哀鸣混在一起,伴随着重物摔在地板上的声音,咚咚砰,“啊—”,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卓情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柜子里面,两只小手把耳朵捂得紧紧,那些声音却还是无孔不入。
直到很久很久,卓文单摔门走了,卓情才打开房门去找何圆。
何圆坐在床上哭得很伤心,看到卓情来更伤心了,把卓情抱得紧紧的,卓情被她勒得喘不上气,脸颊憋得通红,却一身没吭。
后来卓情睡着了,醒来后何圆已经不哭了,坐在床上发呆。卓情看见她的嘴唇干到翻皮,想下床给她倒水,何圆却抓住了他,没让他走。
她问他:“爸爸为什么不回来?”
卓情不知道说什么,她就抓着他,漂亮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一直问:“他为什么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