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气急败坏的孙益平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不仅言语间谦和有节,还朝着林蕴霏作了个规规矩矩的揖礼。
“日安,孙公子。”林蕴霏瞧着他泰然自若地神色,愈发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以孙益平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不使一点绊子让她们如此轻易地走到这步呢?
她是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蕴霏在看见被衙役聚集的那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证人后,右眼眼皮猛烈一跳:马上便要到升堂的时刻了,为什么侍卫还没将绿颖的爹娘带来?
心下几乎没作覃思,林蕴霏就确定了致使这个差池出现的罪魁祸首是谁。
怪道孙益平没有来拦截她与绿颖,他从一开始便将主意打在了绿颖的爹娘身上!
孙益平瞧见林蕴霏眸色陡然深重,猜到她已然察觉到纰漏。
打开手中折扇挡在脸前,他忍不住畅快大笑:“殿下,您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在下作甚?您再看下去,在下着实要赧颜了。”
林蕴霏没有因他的话移开眼,她垂在袖中的手攥紧成拳,面上毫不示弱道:“但愿孙公子能一直如此自信。”
孙益平对林蕴霏此刻的冷嘲热讽宽容得很,他抖了抖袖,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先进承天府等待二位了。”
他刻意走过绿颖身前,收起折扇去挑高她的下巴:“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娥,偏要选最下不来台的法子与我置气,真是不知好歹啊。”
绿颖自是别开脸对他怒目而视,孙益平自觉无趣,扭首大步走向头门,拖长调子喊道:“那就在公堂之上见分晓喽——”
因为并不知晓林蕴霏对她爹娘的安排,绿颖问道:“殿下,我们不进去吗?”
林蕴霏迎上绿颖的如星明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林蕴霏犹疑时,一道人影朝她小跑来,正是她派去越郢坊看护的侍卫之一,对方身后的空茫令她心沉似铁。
“殿下,属下几个有负您所托,”侍卫顾不得喘气,更不敢抬眼瞧她俩,低首道,“让绿颖姑娘的双亲被他们给掳走了!”
“原本前半夜一切都还好好的,后半夜不知怎么的,属下们都昏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再醒来时,屋内已经寻不到人了。”
“绿颖。”林蕴霏立时担忧地看向绿颖,对方的脸色霎时惨白如金纸。
无以复加的愧意使得林蕴霏虽然张开了嘴,一时竟吐不出一个字。
绿颖空茫的眸子刺得她心痛如绞,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异常喑哑:“绿颖,你听我说,这事怪我疏忽了,我这便命他们继续去寻人,好不好?”
“这事不怪您,”绿颖咬着下唇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流下,道,“我一定会让孙益平在公堂上付出代价的。”
“他对我的伤害,对我爹娘的伤害,我要从他身上尽数,不,加倍地讨回来!”
孙益平此举就是要她们自乱阵脚,让绿颖顾忌爹娘的安危不敢有所发力。
林蕴霏看着她眼中升起的浓浓恨意,知晓绿颖已识破了孙益平的阴谋且做出了勇敢的选择,她道:“我陪你一道与他算账。”
两人走进承天府,皂隶道:“二位请随小的去三堂,府尹大人已在那儿等候。”
“在三堂审理?”林蕴霏停下步子,瞥过不远处墙根那儿露出来的一角绯色衣袍,问道,“从前府尹大人不都在大堂办案吗?缘何在孙公子被告的时候,这规矩说改就改了呢?”
“哦,”她假作灵光一现,刻意问道,“难不成孙公子与府尹大人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这,”皂隶的头在她这一连串的诘问下压得更低,额间布满了冷汗,“小的只是个传话的。”
“嘉和公主何苦为难一个小小皂隶,”不出林蕴霏所料,墙根处走出了一位约莫四十岁、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他挥手令皂隶退下,“不若由微臣来回复殿下的疑问。”
“这位想必就是承天府尹吴大人了吧。”林蕴霏微微颔首,唇边勾着礼貌的笑,仿佛适才在背后议论吴延庆的人不是她。
吴延庆对着她躬身行礼,道:“微臣吴延庆,见过公主殿下。”